银尘看着麒零,心里充满了内疚。他本来应该像所有的使徒一样,在自己王爵的陪伴和保护之下,变得越来越强大,自己应该见证他的每一步成长,见证他一点一点地,打磨出属于他自己的光芒。然而——
“麒零,我不是一个好王爵,虽然你经常说我很厉害,很了不起……但其实,我的人生过得非常糟糕,非常失败……”银尘说着,眼眶渐渐发红,他控制着自己的喉咙,尽量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但他常年冰雪般冷漠的面容,此刻却在麒零滚烫的目光里,渐渐融化,“但是我这一生,有两件事情格外骄傲。一件,是成为吉尔伽美什的使徒。另一件,就是成为你的王爵。我没有成为吉尔伽美什的骄傲,但是,麒零,你是我这一生,最大的骄傲。你要相信你自己。”
银尘张开手臂,用力地拥抱了麒零,他的手臂紧紧地拥住麒零的后背,力气很大,甚至因为太过用力,而发出轻微的颤抖来。
麒零的心里越来越恐惧,此刻的银尘,像是在对自己,做最后的告别。
银尘冰凉的散发着森林味道的气息,萦绕着麒零的鼻息。第一幕遇见银尘的画面,那张惊为天人的冰雪面容;第二幕遇见银尘的画面,月光下他闪烁着金色纹路的身体散发着灵犀的羁绊……一幕幕画面快速而杂乱地从麒零脑海里闪过。
直到银尘松开手。
“银尘,你是不是知道里面有什么?所以你才会这么担心……”麒零的声音已经哽咽,“你如果害怕的话,我陪你一起进去,我不怕,我连死都不怕。我也许帮不了你什么,但是,至少可以陪着你……”
银尘突然淡淡地笑了,他看着麒零,伸出手,帮他整理好杂乱的衣领,然后他伸手,将自己后背发辫末梢的银钩轻轻摘了下来,他银灰色的发尾,温柔地散开来。
“麒零,给你,这是我的一件魂器。雪刺也在里面,它会保护你。”
说完,他把小小的银钩塞在麒零手里,然后转身,毫不犹豫地朝着山崖缝隙里的大门走去。
他走过雕像的时候,随手一挥,一把银剑从空气的涟漪里激射而出,银剑在飞向雕像的时候,突然被某种巨大的力量,吸进了雕像胸口衣襟拉开的空槽,紧紧地贴在石壁上,银剑撞击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空旷的湖面上,响起沉闷的轰鸣。
几米厚的山石缓慢地朝两边裂开,汹涌的白色寒气从门缝里往外涌动,寒气扫过的地面迅速变成灰白。
银尘头也不回地朝大门走去。
麒零攥着拳头,不舍地追在银尘身后,他哽咽着喊他的名字:“银尘,银尘……那我就在这儿等你啊……银尘?银尘,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银尘站在寒气汹涌的白色地狱门口,他的脚步停了下来,他的肩膀微微颤抖着,过了会儿,他转过头,目光里闪烁着温凉的孤独。
——“你可以等我,但不要一直等我。好好照顾自己,好好保护你未来的使徒。做一个好王爵。”
——“别像我。”
吸附魂器的凹槽中,开始生长出冰晶,慢慢地将魂器包裹起来。
麒零看着渐渐冰冻的魂器,像是看着一颗渐渐结冰的心。
魂器上原本属于银尘的气息,渐渐地冷却了,消失了。
麒零忍不住坐在地上,巨大的断剑跌落在他的脚边,他低下头,呜呜地哭了起来。
黑暗的辽阔地底湖谷,回荡着悲伤的呜咽声。
像是流动着一条巨大的暗河。
“银尘,你一定要没事啊。”麒零回过头,认真地看着已经消失在寒气深处的银尘,“我就在这里等你,我一定会等到你的。”
麒零的眼眶红红的,像是被风吹进了沙子。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逐渐被蚕食的魂器,手里紧握着下一把魂器。他在计算着,自己能够帮银尘赢得的时间。
只是他并不知道,刚刚的送别,竟会和银尘别了那么漫长的岁月。他并没有意识到,银尘对他说的最后一句“别像我”,有可能是“别想我”。
别想我。
忘记我。
因为从此之后,多少年,他们都再也没有相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