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
“混蛋混蛋混蛋混蛋……”
“还是止不住血,该死──到底还有什么治疗魔法没用上……”
“格列多。”
金发及肋的少年如此呼唤,语气轻柔得好像在哄婴孩入睡,一种温和的小心翼翼,从未示于人前的爱惜。他以指腹拭去兄长唇间的鲜血,然而刚抹出一道浅痕,下一秒钟便又有新血覆上旧迹,无论他再试多少次都只是徒劳。“格列多,快点醒过来,我们真的得走了,那家伙马上就会追上来……我不能带着你逃第二次,回去法塔吧,好不好?”
我们回家吧,好不好?
血腥味与过份浓郁的花香混在一起,组成一种令人不悦的香气。奥戈哲忍住反胃,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眉头紧紧皱起。他头上的叶影茂密得几乎遮住了整个天空,但从隙间里仍然可见呈漩涡状的乌云,由他们逃入密林起,风暴便紧随着两人的脚步,明显以他们的方位为中心,一步一步校准。
奥戈哲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风眼。
他也不敢想像当风暴找到他们的位置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格列多,醒来,听我说。”奥戈哲抓住了胞兄的手,交缠的指尖冷热分明。他颤了颤,继续说下去,“你的双腿受了伤,走不了太远。我先帮你引开塞拉菲娜,等她离开了之后再来接你。”
他将怀里的格列多搬到巨石背后,确认依石而坐的少年由头到脚都被它的阴影覆盖之后,又清理好原本位置上的血迹。处理好一切之后,奥戈哲四处张望片刻,最后往格列多点了点头,向着一个方向跑去。
被留下来的少年面色灰白,双眼发灰,不过一会便失去平衡、跌落在地。
他腰部以下的地方,空空如也。
“极夜?”
塞拉菲娜沿着地上的兽足印一路前进,唯有这样做她才可能跟上极夜。风行豹天然的栖地绝不是树林,小猫身上的伤也远远说不上痊愈,即使如此,风行豹在这里也比人类有用太多。
走入密林之后,塞拉菲娜再不敢随便动用雷电。击中格列多那一下已经足够引来其他人了,烧了整座山的话萨比勒一定会向路迦追究。永昼不在,外面还有一个乱糟糟的花园等他善后,此刻塞拉菲娜最不想的就是为路迦再添烦忧。
而且,她很清楚他有多喜欢丽卡。
想到这里,丽卡的死状又浮现眼前。塞拉菲娜摇了摇头,正想要再往前走,却发现小猫银灰色的尾巴在眼前甩过。她已追上了极夜。
……不,不是她走得快,是极夜停下来了。
塞拉菲娜拨开横在身前的一堆枝条,连刻意去找的必要都没有,稍稍低下头便发现卧在巨石旁边的格列多.多拉蒂。那一道雷电劈歪了一点点,要不然格列多连这半截身体都不可能留下来,更不会发生奥戈哲抢走尸体这种蠢事。
她矮下身来端详对方的面容,格列多死前最后一个表情是纯粹的恐惧。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多拉蒂家的死人,那双闻名于大陆的绿色眼睛,在死后很快便变得混浊无比。是因为亡者已经失去了女神的恩宠了吗?
“我的匕首不在身上。妳能把他的头咬下来吗?”塞拉菲娜淡淡开口,仿佛眼前这个人并不是她理论上最紧密的血亲之一。趁格列多死在她手上的消息还没传开,她得快点解决另外两个人。凭抢走尸体这一点来判断,奥戈哲的神智已说不上清醒了,当格列多的死讯传到父亲手上时,多拉蒂家一同做的美梦必将破灭。“依据北方传统,杀害孩童的罪犯将被斩首。既然他不能再死一次,我就只能将他的一部份送去千镜城。”
汗水停留在他的唇峰上,差一点点就会滑落。
这很难受,泰尔逊.诺堤却没有将它擦去的意思。相比起干净的脸,他觉得自己更需要一个正常运作的肺部,而维持呼吸已耗尽了他的所有能量。
黑发的少年靠着树干,低头笑了一笑。塞拉菲娜的攻击比想像中来得更猛烈,三道雷电落下的时间差小得几乎没有,第一道便已经将格列多.多拉蒂的身体炸掉一半,泰尔逊不知道自己躲不开的话会有什么后果。他可没有一个爱护他的双胞胎,或者是一头敢为他舍命的风行豹。
笑到一半,他倏然抓住了衣襟,脸上是毫无疑问的痛色。那道雷电的确只打中了格列多一个,但之后他的心跳变得很不规律,好像里面藏住了一个怪物,凭自己的情绪捏动他的心脏。泰尔逊很想问问奥戈哲是否有同样的感受,不过他现在应该还在为自己的兄弟哀悼……或者还在坚持他的臆想。
他扶着树身,一步一步地走上眼前的坡道,没有刻意去选方向,也不在意自己的身影暴露在风暴之下。泰尔逊很清楚,无论怎么走,今天他都不可能活着离开这座山头,既然今天是他的死期,倒不如找个漂亮点的地方看看风景。
正出神间,他好像又听见了风行豹走到他身后的足音,和塞拉菲娜.多拉蒂粗重的喘息声。他同时也知道,那不过是从虚脱所生的幻想。
小山坡并不太陡斜,沿途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花草,唯一的可取之处是它位处于山崖边缘,从上面可以俯瞰到大半个萨比勒学院,和神纪城的一小片景色。泰尔逊走几步停几步地走到崖边,眯起眼睛看了看在自己上空的风眼。看来塞拉菲娜就在附近,否则她应该会去追杀奥戈哲的。
黑发少年看了看在空中盘旋的猛禽,然后将手伸进裤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