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很久以前的记忆了。
不——或许八年的时间并不能算太过久远,但是对只度过了二十多年匆促人生的尤多拉对时间的体感来说,却几乎就是人生前半段与后半段的差距。
那时的尤多拉还只是个豆蔻少女,而埃里卡则还没有像现在这样满脸胡青,抬头纹足够夹死苍蝇。他们一起漂洋过海,来到了一个小小的岛上国度,并在认识各自的师傅后学到了奇妙的战斗技艺。
与那只怪物的战斗,也是在那时发生的。
据师傅所说,怪物的名字叫做“八岐”——它是初初让尤多拉品味到“绝望”滋味的怪物。
遮天蔽日的巨大身体,吞吐着火焰的、八只狰狞可怕的脑袋,在他一抬手一投足间总要使得一爿房屋轰然倒塌。
埃里卡的师傅手持长刀压在阵前,自己的师傅则在后施展符咒,即便是武艺尚还不够精熟的埃里卡,也时刻寻觅着发动攻击的机会,独独只有自己——却因为对手那过于庞大的存在感而战意全失,软瘫在地上瑟瑟发抖。
如果不是师傅的保护的话,自己大概已经在那时候死去了吧……
啊啊,即便是在现在回想起来也……
那冰冷的、冷血动物的眼神,妄图泯灭一切的强烈摧毁意识,甚至对如今的自己来说也依然是挥之不去的梦魇。
怪物——他简直不能用活物来形容了,那完全就是纯粹的、世界上全部的恶之化身,尤多拉所特有的“感”告诉她,那只怪物现于此世的根源就在于对世界的恶意的集合。
尤多拉本以为她再也不会有第二次类似的经历,然而她错了。
在远离那个奇妙国度的、自己的家乡中,那感受不到任何属于生物的情感的、极致的恶欲又再度出现在世界上——
眼前是一幢看不出原型的人类建筑。
白色的大理石墙壁被火焰烧得焦黑,倒下的立柱砸碎了石质的地板,而那栋红色的屋顶,则因房梁被烧毁而深深塌陷下来。
至于里面的居住者?
那些被砍得七零八落的尸体早在几天前就被警备队处理了个干净。
而凶手……
——毫无疑问,这是他们受命调查的、那只恶魔的行径,这一点已经从诸多的目击情报中得到了确认。
无论是那接近十英尺的夸张身高,还是隐约从兜帽下窥见的黑色面罩又或是露在外面的黑色手爪,都毫无掩藏地张示着他的身份——尽管那些目击者们并不知道这是一只穷凶极恶的恶魔。
“喂——埃里卡。”
一边打量着眼前的焦黑建筑,尤多拉启开了那张因寒冷而稍微有些变色的唇瓣,对身侧那穿着怪异、腰上别着奇特长剑的同伴开了口:
“你知道吗?恶魔摧毁这里的理由?”
站在旁侧无聊地打着哈欠的埃里卡稍微一愣,而后这个毫无思考能力的家伙便轻巧地回问道:
“是呀,完全不知道呢,为什么?尤多拉?”
同伴的不器用让尤多拉小小地叹出一口气,而后又无奈地说道:
“至少——这里主人的身份,你该知道吧?”
“听说…是一个有钱的富商来着?”
“对,富商——”
尤多拉突地一顿,然后抬起了稍微变得有些狡黠的视线看向埃里卡那依然满是迷茫的脸。
“你听说过卡德涅奥拉侯爵的名字吗?”
“——不,不知道,我完全不知道他是谁。”
“那是住在当地的一位贵族的名字哦。而且……”
“怎么?”
“他似乎是死去的这位富商的敌人。”
“哦?那么……他和这次的富商之死有什么关系吗?”
“我想——应该有足够的关系。”
尤多拉笔直地瞪视着埃里卡的脸,她的语气笃定。
“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那位贵族和死去的商人都为争夺这一地区的权利和经济投注了大量的金钱,其结果——是卡德涅奥拉侯爵的失败,并且…是完完全全的惨败。他付出的代价实在太过惨痛,甚至连原先的生意也无法维持,侯爵因此而终日伤神,然而——”
这突如其来的停顿稍稍撩起了埃里卡的兴致,他挑着一边的眉头,一边追问道:
“怎么?”
或许是埃里卡那副过于悠闲的态度让尤多拉有些不满吧,她轻轻地用鼻子发出一声哼声,不过倒还是老老实实地回归了自己的话题:
“作为胜利者的富商向侯爵伸出了援手——他愿意借给侯爵一大笔钱赞助他的生意。但很显然,他并不会安什么好心。在不久后,富商就设计让侯爵的生意遭到失败,并以过去的借据为证据,妄图将侯爵告上法庭,而审判的结果——不出意外的话,侯爵会因此失去全部的财产吧。”
“哎呀,这么说的话,那岂不是……”
“是呀——”
尤多拉吊起嗓子,用略微变得高亢地声音说:
“这出杀人剧,简直就像是在为侯爵大人复仇一样。”
语音落下之后,两人之间暂时陷入了沉默,但很快,埃里卡的声音有再度响了起来:
“那么,卡德涅奥拉侯爵呢?”
“疯了——据说是这样,这是从他家的佣人那儿传出的消息,城里的人都在这样说。他整天都在屋子里又笑又叫,家族的亏损也好,出走的佣人也好,一切都无法唤回他的心智了。”
埃里卡夸张地耸着肩膀,他用轻佻的语调说:
“这真有趣!莫不是他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