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安明儿并不怕他,她甚至还在继续触怒他,挑战他的底线:“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以前不知道你这么狷狂,这么冷血无情!他帮了你,你竟然还让人抓他!还是说你从来都是这样的,只是在我面前做戏?!”
柳睿望着她不说话。她说的没错,他确实不是一个好人。
从小,他就是天之骄子,所有的一切得到的太简单,养成了他冷血无情的个性。他太年轻,不像他的父亲,他的姑丈,懂得大势内敛,他对一切都缺乏敬畏之心。他的能力受到无数人的肯定,他也很懂得怎么收买人心。但是实际上,他手下的人并不像尊敬他父亲一样,真心敬爱他。
几年前,那时候他刚二十出头,押送一批粮草到边关。那时候沿途有一座城池大旱,手下的人都不忍,当地官员请求拨粮赈灾。以柳家的财力,完全可以在下一个城池补上,只是时辰会稍有延误。可是他断然拒绝,路过哀鸿遍野易子而食之地,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还有一次,他带着商队远赴波斯。手下的人因为适应不了当地的气候,很多都染了病。他会慰问,他会安抚。但是回头,他照样歌舞升平,和波斯人蹴鞠取乐。
这样的事情不胜枚举。或许有一天他会改变,他会懂得这些的意义。但他现在不懂得。他还是柳睿,只知道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所有的仁慈关爱,所有的宽容忍让。也只是为了达到最终目的。
柳员外拿他没有办法,安织造也拿他没有办法。何况是一个安明儿。
他不认错,就算为了安抚心爱之人他愿意让步。
此时,他望着安明儿,半晌,才道:“如果你是为了他跟我闹。明天我就让人放了他。现在。你可以吃东西了吗?”
安明儿一怔,不明白彻骨的寒意从何而来。
眼看两个人就陷入僵局。这是柳睿不愿意的。为了她再亲近他,他可以继续耍他的手段。
他慢慢地走向她,轻声道:“小福,你不要再同我闹。你知不知道,我让人抓他,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次的事情,是足够我们两家都赔上,甚至掉脑袋的。你可怜他。那你怎么不可怜我。”
安明儿扶着椅子,慢慢地向后退。
他就停在原地,低声道:“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可是你要离我而去吗?刚刚那样对你。是我不对。我太累,所以没有耐心……你能不能让我休息一下?”
安明儿慢慢抬起头,看着他。她依然一点都看不懂他。可是她想起来,他忙了两天一夜,已经很累了。
他低下了头:“你放心,我明天就让人放了他。这件事,我会另外想办法处理。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可以照做。你可以不生气了吗?”
安明儿说不出话来。
他便递台阶给她下:“我让人送吃的上来好不好?”
她没说话,他便出去了。昭儿很快送了吃的上来。
安明儿一点胃口也没有,低着头,味同嚼蜡。
他发现她在哭。但他没有动,只坐在她身边,静静地望着她。
实在是吃不下了,安明儿轻声道:“表哥……”
“嗯?”他温柔地望着她。
“我……”她还是说不出话来。
他伸出手,试探性地搭在她肩膀上,然后把她搂进怀里。控制不住力道,他满足地叹息了一声。他低声道:“你别生我的气。你也不能离我而去。我或许不够好,但我会努力对你好。”
安明儿被他勒得骨头疼,只得轻声道:“嗯。”
他低头,在她头顶亲了一下:“那你是不生气了?”
安明儿轻声道:“不生气。”
这样的人,你要怎么对他生气?他或许是没有心的,可他总是让人心疼。
看起来似乎就这样重归于好。
柳睿却忧心忡忡。那个姓旁的,他对安明儿的心思,简直一目了然。或许还有其他人。而安明儿对他也很亲近,甚至为了他而生这么大的气。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把她打昏带走算了。又想,是不是要回去就跟安夫人说,说她已经是他的人了,迫得安夫人低头,先把她娶进门再说。
他心里神魔交战,闹的不可开交。
安明儿丝毫没有察觉。她已经缓过神,稍稍推开了他,他不让她走,她只好坐在他腿上。她抓着他的手臂,轻声道:“表哥,我不生气了。只是你老是这样,会树敌太多的。有的时候,得饶人处且饶人,总是稳妥些。”
他看着她不说话。烛火里,可以看到他的眼睛里都是血丝。他太累了,脑子有些不清明,甚至不太清楚她在说什么。
他只想着,把她抢回去,让她嫁给他……
突然眼睛上一阵温热。他不得不闭上酸涩的眼睛。
她吻了他。
他的心尖儿也微微颤抖。
她把头倚在了他肩膀上,伸手慢慢抚摸他因为过于紧张而僵硬的肩膀。她轻声道:“我不喜欢旁师傅。”
“……小福。”
“他不是野男人,你才是野男人。”
“……”
她突然有些惴惴不安:“让娘发现我偷人,她会打死我……”
柳睿立刻把她拉起来,直视她的眼睛:“那让她先打死我。我保证我不还手。她打完了,还是得把你嫁给我。”
“……”
柳睿又皱眉:“不要说的那么难听,什么偷人?你本来就是我的。”
安明儿一怔,也忍不住笑了。她低头握住他的手:“你不要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