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暗得吓人,乌云凝聚,宛若一块沉铁。
此镇地处江南,在这早春时节,时不时就会来一场缠绵的雨,让这里干净的空气都沾染上了一丝缠绵纠结的气息。
春雨连绵,行人不停。
顾念手持一顶素色油纸伞,行走在路边。
今日她穿着一条平日里齐煊从未见她穿过的明黄色丝绸裙,裙子做工极其精细,就连腰间的流苏都有一分垂坠之感。
虽有雨,但她走路时却不会溅起丝毫泥水,一步一步不急不缓。若有修行之人在此,必会惊讶出声,因为她每走一步都是空间变幻,一步走出百米之远,十步之后,便再也望不见她那窈窕得有些过分动人的身影。
人群变幻,只有顾念一人始终未变,穿梭于行人之中。
待到人流减少,顾念轻轻在脸上一抹,便剥下一张薄如蝉翼的脸皮,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就这样轻易地暴露在空气中。
在那张姣好如月的面容上,没有半丝暴风雨即将来临的不宁,她很平静。
……
数十里开外,齐夏冒雨狂奔,修长有力的右手紧紧握着斧头,未曾放松。
齐煊为防下雨叫他穿戴上的蓑衣斗笠,因为加速,被远远地甩在了地上……
……
……
镇督府。
数十名身穿黑色官服的官员和军士撑着黑伞笔直凝立在门口,风雨如晦,他们的身体却好像被橡胶粘在了地上,没有动摇分毫。
府内院中,有一中年男子,身穿玉色官服,脚踏黑色官靴,长相普普通通,没有任何引人注目的地方。他未曾持伞,但却周身干爽,没有湿意。
一滴雨珠带着几分顽皮跳跃到了他那张丝毫没有特色的脸上,却在瞬间蒸发,没有留下它来到这个世界的滴点痕迹。
一朵刚打kāi_bāo蕊的迎春花映入了他的眼帘。粉红的色彩,在这片带着几分凝重意味的土地间显得分外清新,甚至让这处在他看来有些狭隘的空间都在瞬间生动了起来。
他用手指轻轻抚弄了一下娇嫩的花瓣,紧接着,拇指和中指紧紧一夹,这个新生的生命就掐灭在了他的指尖。而残留在他指尖的水珠也是在顷刻间悄然无踪。
随即,中年男子嘴边露出一丝惬意的笑容。
这种毁灭新生的感觉,真是让他不由自主的兴奋啊。
“没想到东陵卫三大副陵之一的费林大人竟然连一朵早春的花儿都容不下呀。”动听的声音由远及近,由风带来,所以支离破碎。
因为支离破碎,所以显得柔弱不堪。
那句明显带着讽刺意味的话并没有让那位叫做费林的中年男人神情有任何变化。
费林看向府邸大门口。
那个撑着素白色油纸伞,明艳动人的女子眉梢微皱间,更是宛若刚从江南烟雨图卷中走出。因为,引动了她的愁,而江南的雨,总是会牵动那么一些敏感的人的愁。
“东陵卫副陵费林见过娘娘。”
“费林失职,没有前去迎接娘娘,反倒让娘娘亲自前来镇督府,请娘娘恕罪。”
费林嘴上这般说着,但是却并未行常见的宫廷礼仪,脸上也没有丝毫赔罪的歉意。
顾念也不在意,东陵卫作为那个男人权力的影子总是会有一些特殊的待遇。至于“娘娘”这个称呼,十六年未听,乍一听竟然让顾念觉得有些刺耳。
“娘娘,东陵卫此次前来为两件事。一为娘娘,二为龙脉,不知娘娘是否做好了随东陵卫回宫的准备?”
早在顾念摘下人皮面具,恢复真容的那一刻便已经做好了准备。只是,她的心里,依然不舍。
“不知道费林大人这里可有笔墨和信纸信封?”沉默半晌,顾念问道。
“这镇督府总该是有这些的。”费林派一名镇督府原本的士卒去内阁拿了笔墨纸砚,并让他替顾念平铺好了信纸,磨好了砚。
费林不急,反正已经从帝都赶到了落花镇,帝后的事情既然解决了,那接下来就是慢慢解决龙脉之事了。
这时,府外数名黑袍之中唯一的一位红袍官员匆匆走来,正想走到费林耳边私语,神念微动间,费林已将他的心思了如指掌。
费林皱眉瞧了瞧已经放低伞,坐在大堂内四方桌前提笔写字的顾念,低声道:“在帝后娘娘面前,不要有任何隐瞒。”
东陵卫可以只敬帝王不敬他人,但其余官员……不敬帝后,是不是就是太不给陛下面子了!
那名官员显然不知顾念身份,此刻得知,神色微惊。他,武毅,落花镇一个小小镇督,本想着规避闲人将正经事附耳告诉副陵,以此来讨好副陵给副陵留下好印象的打算彻底泡汤。
“娘娘,大人,外面有一穿着粗衣麻布拿着斧头的莽汉要进来,说是……”他微微停顿了一下,接着道,“说他是圣上的御前侍卫。”
费林脸色一沉,想到了一个人。
而专心写信的顾念,手下的毛笔也是微微一顿,在微黄色的信纸上留下了一个非常明显的黑点,破了一个字的结构,毁了整封信行云流水的美感。
“费林大人,放他走。”顾念抬起头来,一字一顿地说。
“你先下去。”费林暂时未答顾念的话,抬眼看了武毅一眼。
告辞离去后,武毅长松一口气,那一眼,惊出了他一身冷汗。
虽然费林没有详说,但只一眼,武毅就懂了他的意思。这位副陵大人显然是在威胁他不要将这事说出去,他武毅在经过多年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