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折逋嘉施的中军仍有六千骑,若仅是步兵倒戈相向,他仍有实力可从容出击。然而沈念般部数千骑的到来,无疑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
轰鸣的马蹄声,如浪潮滚滚而来的六谷部沈氏马队吸引了战场上很多士兵的目光,但之前折逋嘉施起疑调向右军的那两个千人队不为所动,刚离开中军便忽地兜了个半圈,如离弦之箭般杀进了前军折逋葛支的马队,并一举将之截为两段。
苏论阿钵正被折逋葛支苦苦追杀,老远看见心中狂喜,伸手从身上扯下了一件绣了特别图纹的衣袍高举摇动,他的旧部士兵们看到了,顿时为之大呼,四面战场上都有人向这边汇聚。
这支马队没按命令支援,回鹘军撤走后填补过来的马队很快被郝天鹰击溃,折逋嘉施的中军右冀顿时坦露在郝天鹰面前。
咚咚咚……中路镇远军中忽然响起了闷雷一般的鼓点声,周军步阵将士们顿时会意,这是总攻的命令。三路齐头并进,驱赶着蕃兵向前冲杀,而蕃兵们前面是来去如风互相追杀的马队,不少人乱跑被马列队踏成肉泥,但落单的骑士一旦撞进人群,立即蕃兵们围殴致死。
整个战场像一个大磨盘一样乱成一锅粥,渐渐有点难分敌我。这时仍能保持作战阵形的镇远军步阵优势明显,大股马队过来便结阵而拒敌。小股人马过来,蕃兵们都会发疯一样的扑上去持枪乱捅,有的抢到战马就跟着向苏论阿钵那边集结,以致于那支马队像贪食蛇一样越聚越多,越拉越长。
如此良机岂能错过,郝天鹰毫不犹豫地打马杀向敌方中军,但他这边马队一集结整队启动,折逋嘉施的中军六千骑忽然也动了,只见高举的旗号忽然指向西面的黄羊河,大股马队向西涌动,而左军折逋宗兴已放弃了追杀朔方军,率先催马跳进了黄羊河中。
二月底正是姑藏南山冰雪融化解冻期,雪水着裹晶莹冰块汇聚入黄羊河流淌下来,河面到昌州这段渐渐加宽到两三丈,深不到一丈,河水平缓却冰寒刺骨。
卟嗵卟嗵……大群浑身冒着热汗,口吐热气的左军战马冲入河中,立即被冰寒的河水刺激得长嘶,奋蹄向前挣扎,马上骑士也是满身血汗,冰冻得一阵阵怪叫起来。
等漂到河心,水深淹到了马脖子,马背上的蕃骑直接淹到了腰部以上,可同时跳下河的人马太多,拥挤一团互相碰撞,互相鞭打驱逐着向前,好不容易上了河对岸,数百骑沈氏马队正等着,打马沿河一个冲锋,全赶下河下了饺子。
折逋氏中军向西移动,战场上还在与周军马队、苏论阿钵冲杀不休的右军残部,和折逋葛支的前军马队立即也跟着跑,蕃兵步阵这时基本溃散,大多跟在周军步阵两侧和后面,隔着两百多步的距离紧追折逋氏马队。
北面六谷部沈氏数千骑马队越来越近,东面战场周军步阵推进掩杀,眼看就要形成合围,折逋宗兴急得跳脚,终于在河岸边堵上了族叔折逋嘉施。可老头还昏迷不醒地软软趴在马背上,前后左右数百骑亲卫严密保护着。
“快……快护卫节儿论大人先过河,有人看到折逋葛支了吗?葛支……你在哪儿?”折逋宗兴拉着战马直打转,在河岸边大喊道。
因为折逋葛支太重要了,他将是折逋家族,凉州万户……不!现在是凉州节儿论的继承人。不对!折逋宗兴忽然又想到,此战既然大败,凉州不再有节儿论了吧。
一连喊了几声也无人理会,正心神恍惚间,猛听得一声弦响,折逋宗兴只觉脖颈一阵巨痛,条件反射般蓦然向西转头,就见五六丈外的黄羊河西岸边,立马停驻着几骑,马上之人有点面熟,似乎是藏门谷族长论悉心,他正缓缓放下弓箭。
眼前视线一阵模糊,折逋宗兴无力地摇晃着翻下马去,轰然着地,耳边依稀有人大声呼喊,似是葛支的声音。折逋宗兴很想劝他离开凉州,可嘴巴再也动弹不了,眼皮也越来越沉重。
最后的一丝生机隐隐感觉到,自己被抬上了马背,然后下了河,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周军胜利的狂呼与呐喊,但鼓声隆咚不止,拦截与追击才刚刚开始。
沈氏马队从北而来,分作两队。一队沿河岸向南冲杀,将猬聚在河边等着下水的折逋氏马队杀散。另一队从周军步阵前疾驰而过,一个兜转完成调头,与苏论阿钵的马队、周军马队一起追着折逋氏散骑后面绞杀。
无数的蕃骑掉入河中翻倒,被冰凉的河水冲走,大部还有几千骑沿河岸向南奔逃,沈氏马军小队尾随追杀,直到最终全赶下河了方回到战场。
此时步军已经派不上用场,章钺与侯章分派兵力收拢无人战马,一边派中军押衙传令郝天鹰、薛可言两支马队,一直追到凉州城下,尝试乘乱抢夺城防。凉州城墙高约五丈,正常没有四五兵力加辎重器械,根本攻不下来。
兵败如山倒,一旦颓势形成,根本无法挽回。折逋葛支本是前军,败逃时就落在了后面,带本部人马过河又遭到论悉心五百骑一阵冲杀,仅剩下六七百骑一路向西北方向狂奔。
周军与沈氏马队追杀不止,路上也根本停不下来,但汇聚的中军、左军人马越来越多,总数约有三四千骑,但折逋葛支依然不敢停留,向西北奔逃七八十里后,已到了中午时分,一条玉带状的卢拔河横在前方。
卢拔河与黄羊河差不多宽,也是马城河的支流之一,过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