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在此喧哗?你们这些宵小之辈,是不是皮痒了?一群孽障!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忍能对面为盗贼?公然抱茅入竹去,唇焦口燥呼不得,归来倚仗自叹息!苍苍者天!尔等无知者无畏,闯入我院亦不自知,可恨至极!”
众人集体沉默,哪家的死老头子,这逼装得,也太不要脸了吧?以为念几句杜甫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你丫就是诗圣了?
贾宝玉眼睛一亮,我擦!听听,这声音,这气势,好像东邪西毒中的老毒物欧阳锋,想必此人是一位武林中的绝顶好手,盖世高人,得好心请教才是,保不准学得一招半式,亦能纵横江湖,快意恩仇。
可是,等西方院子出来了一位老头,贾宝玉就失望透顶,他错了,而且大错特错。
此人有鼻子有眼,也有胡子,相貌不是歪瓜裂枣,却是仪表堂堂,相对于风度翩翩的骚年们,他倒是多了一股子成熟妩媚的气度,走起路来,猫行狗步,明显的酒色之徒。
他便是贾母的大儿子,荣国府的大老爷,贾宝玉的大伯,官列一等将军,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他贵为将军,家住演武场边,再正常不过了。
只是,贾府现在早已不复当年穷兵黩武的时代,精华的武艺荒废日久,只剩糟粕,不说下人们,连堂堂一等将军贾赦大老爷也天天养小老婆为乐,声色犬马,骄奢淫逸,这演武场,一直平平静静,波澜不惊,何时有过今日这般喧哗?
平时即使有下人们出来耍猴偷情,也是偷偷摸摸,小心翼翼的,即便有人练习武艺,也不过做那啥的时候能多换一个姿势而已,演武场,名不副实。
贾赦,假设也!贾宝玉鄙夷不已,昔日贾府有荣宁两公爵,现今只剩将军之位,贾府更是不见一兵一卒,何其呜呼哀哉,这难道不是他们的过错?富不过三代,古人诚不我欺!
“原来是你们这群孩子在斗气?凤丫头怎么不管了?瞧瞧你们,一个个人模狗样,把贾府弄得鸡飞狗跳,乌烟瘴气,成何体统?”贾赦双手负于身后,看不出什么表情。
“见过大老爷。”众人齐齐下拜,唯独贾宝玉撇了撇嘴,这些人贼喊捉贼一套一套的,忒不要脸。
“你是环儿吧?我观你骨骼清奇,天庭饱满,倒是块不错的料子,你跟我来一下,余者皆散了吧,不要打扰我清修。”贾赦巡视一圈,见贾宝玉手脚绑着着沙包,腰系宝剑,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贾环大喜过望,耀武扬威地瞅了一眼贾宝玉,彩云也随之离去,脸色很不好看。
骨骼清奇?天庭饱满?贾宝玉撇了撇嘴,就你丫那货色,阿斗也比你强多了,这贾赦神神秘秘,看样子是在拉帮结派,贾府的水,不浅啊,贾宝玉目光闪烁,什么时候我也搞个帮派好了,本公子做老大,专门砍人cǎi_huā。
带上小厮茗烟,贾宝玉龙行虎步,手握宝剑,颇有些侠客的味道,才走了几步,贾探春忽然从后面叫道:“二哥哥,请留步,你上次买的书还有没有?我给你钱,你帮我到外面挑选一些,我们闺阁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你放心,我再做一双鞋子给你。”
贾宝玉微微偏身,斜眼觑着贾探春,淡淡道:“没兴趣,我只有《武则天秘史》和《李师师写真集》。”
贾探春精明强干,亲弟弟贾环也可以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必是和贾环一样,对亲生母亲赵姨娘极度蔑视,恨不得自己是个嫡子,这种人,贾宝玉打心眼里不喜。
“这……”贾探春甚是诧异,二哥哥贾宝玉一直以交好女子为荣,莫非真如传言所说,性子大变?我和他的关系不算差啊,随即有些怒气郁积胸口,手里拿着他改过的盗版《天净沙秋思》,不知如何是好。
贾宝玉和茗烟已经走远了,他背影非常孤傲,哪里有半分原宝玉的影子,真是咄咄怪事。
贾迎春沉默不语,贾惜春也沉默不语,一个软弱,一个淡漠,贾探春更气。
恰巧贾宝玉前脚刚走,又有一名精灵古怪的少女袅袅婷婷地走来,她有着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如此明显的标志,不是林黛玉,还有谁?
“咦?是颦儿?你过来,我有好东西与你看。”贾探春一喜,拾起那幅字给林黛玉瞧,她们表姐表妹一团早已混熟,相互称名似乎是习以为常。
林黛玉美眸一转,玲珑心马上转了三百六十个念头,这般那般猜测揣度,待得一窥纸上盗版的《天净沙秋思》,脸上微红,啐道:“下流的王八种子,不要脸的登徒子!”
迎春探春惜春三人哄堂大笑,贾探春心口里憋的郁闷仿佛消散了不少。
贾环亦步亦趋,跟贾赦来到了荣国府西院,荣国府的建筑布局中,贾赦的居住地比较偏僻,冷清得很,他这一房占据了西边一片院子。中心地带的是贾母,东院是贾政王夫人、贾琏王熙凤,还有贾宝玉,那里就是最热闹的地方,其他的零零散散,有管事下人们的地方,也有库房、厨房、公共设施等。
贾琏是贾赦的儿子,可是他和夫人王熙凤却挨近贾政他们一处,王熙凤美其名曰好亲近姑母王夫人,这一细节看似微不足道,个中世故,却值得玩味了。
“宝玉最近性格乖张,行动每每出人意表,环儿,你怎么看?”贾赦坐在炕上,当着老婆邢夫人和侄子贾环的面,竟然还让两个小老婆给自己按摩捶腿,这死老头,会享受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