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王熙凤开始只是不小心踩塌了几块鹿顶的瓦砾,这天香楼建筑比不得贾府那般结实,本是裘饶、柳夏开的店,便是贾宝玉重新装修过,也只是前院。王熙凤前时后脚踩空,自己还吓了一跳,向下看去,后院空空荡荡只有贾宝玉一个人影,想是所有人都成心戏弄她,看她出丑的,耳畔冷风呼啸,雪夜潇潇,贾宝玉那个可恶的人依然没有一点心思在乎她的窘境。当没有人听她使唤,没有人可以依赖依靠,王熙凤不由得想起自贾琏死后,各种困境接踵而来,一时万念俱灰,心灰意冷。
倒不是她对贾琏坚贞到了迂腐的地步,如果贾琏不死,如果贾琏不偷腥,那么他们夫妻之间还是会美满和好的。她一心想要报仇甚至不惜孑然一身单刀赴会,大部分是为了争那一口气,是她的,终究是她的,她这种争强好胜和秦可卿的心高气傲截然不同,用佛教的角度来说,秦可卿的傲气,是一颗利他心,亮晶晶的耀眼炫目,纯洁无暇。而王熙凤的强势,是一颗利己心,只会伤害别人。
王熙凤比所有人都明白自己,贾宝玉救了她,说声谢谢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然而现在这种情况让她服软绝无可能,只会让她觉得羞耻,也不是说受不了这番刺激就要寻死,而是三年来积压了太多太多的负面情绪,贾母不可能事事迁就她,需要平衡,王夫人是一个毫无情意的人,王子腾是她的叔叔,不可能任何事情都麻烦他……还有太多太多的人和事,今天的局面,不过是一颗导火索罢了。
从高高在上到一落千丈,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得了的,越是争强好胜之人,越容易跌入阿鼻地狱,于是王熙凤求死之心愈切,就愈发义无反顾,她咬了咬牙,索性对着二层楼跳了下去。
“还真想死啊!不过想死才好,她这样的人,只有想死了,才不会伤害别人,我心甚是欣慰。”贾宝玉愕然之后,心里如是想道,就不知王熙凤如果听到她的心声,会不会吐血三升,当然心里这么想,行动上可不会让王熙凤去死,甄士隐说好了不能让金陵十二钗死的,要不然我苦心孤诣费了多少周章、波折,所有努力岂不是白费了?因此贾宝玉脚尖一点树干,向上翻了一个云梯,空手接住了王熙凤的娇躯。
风雪大作,王熙凤眼神微微睁开来,只见贾宝玉抄手揽住了她腰肢,临空的提纵术收了回来,飘飘荡荡地落到了地面,她的一双脚已经着地,膝盖以上却在别人的手里,这种温度让她想起出生入死的那一夜,不过人依旧,心境却不同了,贾宝玉身子微偏,令她又是讨厌又是熟悉的那张脸笑兮兮地看着她。王熙凤自然不会表现出其他的想法,而是快速绝伦的转换成了错愕之色。
“太好了,二爷急中生智,英明神武,功参造化,我辈楷模……真乃神人也!”楼上的茗烟拍掌称快,不要脸地阿谀奉承,心里一块大石头悄然无息地落地,思维跳脱的他忍不住心痒痒起来,话说王熙凤身姿曼妙,人间尤物,不知抱在怀里是何感觉捏?真是期待啊……呃,不是,二爷艳福不浅啊!
“好不知羞!本姑娘总算明白了叶茗烟你这个小子为何讨二爷欢心了。你就只看到人家艳福不浅,却不知你家公子付出了多少努力,文采不说了,那武艺你看到了么?必须是从小千锤百炼、一步一个脚印得来的。照我说,你有这时间闲逛,不如找机会跟你家公子北上打仗,到时候有功在身,不仅可以脱离贱籍,而且皇恩赏赐,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香菱嗔道,她这丫头出挑到了十六岁,贾宝玉给了很大的自主权,几乎是以一般小姐的身份培养出来的,因此愈发袅娜温柔,且她轻易不会动气,便是骂人也像温吞水一样,颇有秦可卿的遗风,是个人见人爱的丫头。当然她不是秦可卿的复制品,她对一些事情的执着程度,不亚于贾宝玉的习武,比如诗词、办事等等。
“打仗有什么了不起的?还是闲来无事,调戏调戏小丫头来得快活,就好比咱们现在,香菱,要不咱们也来演一出英雄救美?和二爷救琏奶奶相得益彰,岂不好玩?”茗烟搓了搓手,两眼放光,不过心里多留了一个眼,有机会谁不想往上爬?香菱说得没错,功名在身,还用愁利禄么?只是得好好琢磨琢磨。
香菱羞红了脸,她知道茗烟就这副德性,佯装生气,便不说话了。那边贾宝玉和王熙凤静止了好久好久,这是两人能感受到的时间,反正这种情况下觉得时间好漫长,一眨眼仿佛是一百年,王熙凤羞不可抑,怒道:“你还不放开我?”
“呃……噢!”贾宝玉恍惚过来,自然松开了手,只听见“嘭”的一声,王熙凤掉在地上,就好像被他扔掉一坨垃圾似的,四周溅起一片雪花,王熙凤硬是愣了好半晌,突然“哎哟”叫唤,其实摔得不怎么痛,毕竟距离才这么点,但是猝不及防,好像腰肢被闪了一下,回味过来,王熙凤蹲在雪地上,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你成心作弄我是不是?你个死没良心的!挨千刀的!”王熙凤怒不可遏,说着眼泪哗哗流下,人前流眼泪是王熙凤为数不多、屈指可数的记录,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委屈到了极致便暴露了内心。
“这不是……你让我放手的吗?咋滴啦?”贾宝玉很是冤枉、无辜,一双眼睛纯洁无暇。
“我……我杀了你!”王熙凤再也忍受不了了,张牙舞爪地站起,泼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