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擎苍一手端脸盆,一手操着毛巾擦头发。
用脚蹬开了门,进门也不管像楚亦锋这种的已经小憩的,用着嘶哑的声音问道:
“咱宿舍谁管事儿?”
楚亦锋翻了个身,给陆擎苍露了个脸儿。
在楚亦锋看来,得给人面子。但他实在懒得动,没起来,一手拽过棉被,一手在棉被里按着伤腿。
王大牛正收拾着楚亦锋的行李兜,将楚亦锋的衣服等等往柜子里放呢,闻言停下了动作,扭头看向陆擎苍。
他有点儿对那位怵得慌,直觉,他信自个儿的直觉,一直靠这个取胜来着。
小鼻子、小眼睛、小嘴巴,除了楚亦锋,属他皮肤最好,气质很干净的阳光男开口了:
“咱们先认识一下。我,苏桐城,26岁,盐城人。陆军航空兵。”
一米八身高的苏桐城双手插在裤兜里,微扬着下巴,带出了点儿傲气。
他也有傲的资本,在这个刚恢复高考没几年的年代,他的学历就能让他在当代军人中成为佼佼者。
康成从上铺一跃而下,只穿着条棉裤站在宿舍中间,他也有他的自信:
“我,康成,28岁,河北人,24集团军70步兵师炮兵连连长。”
看起来就知道性情憨厚耿直的樊柱,嘿嘿地跟大家打招呼:
“俺是一名装甲兵,现在是一名班长,我才22岁,你们都比我大。”
苏桐城一掌拍在樊柱的肩膀上:“下铺,你长的挺老相啊,不知道的以为你32。”
陆擎苍一眼扫到王大牛,王大牛就跟背绕口令似的:
“我叫王大牛,过了年才将将巴巴20,别看我年轻还是个普通士兵,可我去过前线,当时给我当营长的就是楚哥。我跟你们说,我楚哥可厉害啦!他是大军区作战部参谋,还双学历,他还……”
楚亦锋双手搓了搓脸,无奈地坐起身,轻咳了一声打断王大牛道:“楚亦锋,27岁。京都人。”
康成马上问道:“你首长是原英雄团团长叶伯煊吧?”
瞧,有个名声在外很厉害的领导多尴尬。感觉像是活在叶头儿的阴影下,就没有人会怀疑楚姓的大首长是他爸。
“嗯。”
“陆擎苍。31岁。27集团军79机械化师三营副营长。”
职位、甲级部队、年龄,这些都没出乎大家的意料,但奈何陆擎苍就有冷场的气质。
他也不在意。顿了一下,继续道:“我先管事儿。”
就在楚亦锋要重新躺下时,紧急集合的哨声响起。宿舍里的六个人脸上同时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就连楚亦锋都愣了一瞬,他猜到了开头,没猜到结尾。
苏桐城骂了句:“x!”
这个“x”字一出,比哨子还好使,六个人统一动作,迷彩服往肩膀上一搭,提裤子系腰带穿皮靴。
几层高的宿舍楼全是嘈乱的皮靴踏地声,即便这样,也没有盖过一楼门口雷队长的呵骂声:
“你们特么是新兵蛋子啊?这么慢!让你慢!”
雷明手执武装带,过一个敲打一下:
“背上背上!动作要快,快!”
……
“呼……呼。”
楚亦锋肩背七斤重的八二#二冲锋枪,呼吸早已紊乱,嘴边儿全是雾气,连眉毛都挂上了冰霜,可脑门、全身上下就没有不出汗的地方,后背汗湿使得绒衣是潮乎乎的。
从宿舍拿枪冲出那一刻,以目前楚亦锋的状态,就等于是在挑战自己的极限。
急行军测试。
要求用最快速度走29公里的路程,并且最该死的是要求行进速度,
例如十分钟只走了1.6公里,那居然是不合格。而且成绩计入同一项目的三次考核中。
三次不合格者,淘汰。
别说十分钟走1.6公里,就是现在让楚亦锋能跟上速度走完全程29公里,都是极为艰难的。
从没觉得训练是残酷的,可这一刻的感受,楚亦锋记了一辈子。
楚亦锋能感觉到自己的腿已经不是麻的状态了,而是像在拖着那条伤腿前行,很重、很重。
他停下了脚步,两手拄在膝盖上,心跳加速、胸口猛喘。
透过朦朦胧胧的雨夹雪,望着前方看不清的迷彩服们,咬牙告诉自己:不能被落下太多,不能丢人!
就在楚亦锋摘下左肩上的冲锋枪要换到右肩上时,王大牛从前方跑了过来。
王大牛急走这么多公里了,居然还是那一副像是跳马猴子的状态,叽叽喳喳的,可见年轻真是资本。
楚亦锋本就耳鸣,他还话多:
“营长?是营长不?你说我怎么就忘了你了呢?营、不是,楚哥?”
跑到五米远的近处,王大牛那眼神才好使呢,确定是楚亦锋了,跑上前一把抢过冲锋枪,肩膀上一边扛一个,又一把扶住楚亦锋:
“我就说你腿不行!楚哥,你图啥啊?两个月后参加考核多好?傻不傻?我做梦都想有人给我开绿灯,你说你可倒好,宽敞大马路不走,非得走树趟子。”
真特么聒噪……
楚亦锋想说你可别说话了,但嗓子眼有了发痒的迹象。
张嘴被冷风一呛,或许还有没人搭理他,他也就坚持下去了,可一有熟人搭理他了,他真就有了想倒下的心理因素作祟。
忽然感觉自己连站立都费劲,楚亦锋快速蹲了下来,呛风冷气的灌进了嗓子眼:
“呕!呕!”哇哇的开始向大地呐喊呕,吐了起来。
王大牛拽了拽右肩上的冲锋枪,弯腰半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