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呸呸呸!”许豪强不高兴了。不高兴摆在了脸上,飞哥的地位可见一斑。
毕月憋回了笑容,也觉得自己不太讲究。别人说的口沫横飞,她刷地一下给人家浇一盆凉水。
关键是,不负责任的评价别人心里的英雄。
你看她大弟都不乐意了,紧着给她递眼神。
许大叔倒是没和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片子一般见识,这次是压低到不能再低的呢喃,他用着回忆、留恋、感慨的语气说道:
“他两头倒,回国带那面的珠宝去南方。从咱国内带珍珠啥的去苏国。
那趟车是属于苏国的,他免费给苏国车长带四包货,还负责给代卖,说白了就是白给人送钱,这样换取他能提前把大量的货送上车,自然没有三十五公斤的限制,后来挣钱了,他开始倒皮货……
凡是国人,谁有难处,他都伸手行个方便,不管是在车上,还是在苏国集市上,不敢说有上千个咱们这样的曾经得到过他的帮助,但三头五百的,有了!
有人说他是受了冤枉被关进去刚放出来的侠客,所以才,他可能是军人。我问过,他大口喝着烈酒,没回答我。他那人、话少的可怜。”
毕月这回表情认真了。
毕成觉得他真想见见这位好汉。
“跟着他,当年我们啥都不怕,可他后来不干了,说要去最南边儿,对我们说,要抱团儿。他走了,那伙人又开始打砸抢了。散了,你叔我,怕……”
风风雨雨、恩恩怨怨、千古传奇的倒爷生涯。
今日半夜时分毕月听的是故事,没太当回事儿的故事,她没有想到,后来,她居然有幸见到真人。
大多数的倒爷、倒奶奶踏上这条路,也都多多少少听说过那位的故事,真正的前辈。
而只有她,真的见到了江湖上传说中的“他”。
那位如野兽般在商场叱咤风云的林总,是一个身世复杂、举手投足间却杀伐果断的男人。
在毕月眼中,那是一名很有魅力的成功男士。
……
或许是许叔讲述传奇又带点儿荒凉的故事起了效果,凌晨时分,姐弟俩都没了睡意。
“过来人”的话,听入了心,让毕月、毕成也意识到,想要在这条路上长久挣钱,会经历怎样的荆棘。
也或许是列车真的踏出了过门,它疾驰着,带着他们要奔向一个未知的远方。
“家”再不好,那也是家,更何况八十年代中期的“家里”很好。
离家的孩子,夜里难眠,至少不安全感充斥着他们。
毕成就像是一夜之间从男孩长成了大男人般,他想了很多。
以前是被姐姐牵着走,省着过日子,今时今日琢磨的是“担当”二字,钱咋攒也不如多挣来的实际。咋挣,这是个问题。
“姐,你再眯一会儿。”
“睡啥睡?感觉出来没?减速快进站了,一会儿就得开大灯。过了这,你们再放心睡,我岁数大,觉少。到时候我守着。”
似乎是印证许豪强的话,车厢里的灯光忽然大开,从昏黄变成通亮。
毕月那一双大眼睛正无神的发着呆,随着忽然大亮的灯光,她微眯起眼睛看向窗外,眼睛慢慢从微眯到睁大,眼神闪动着好奇。
蒙古到了,黑色背景的蒙古国徽,一堆字母不知道写的是啥意思,远远望去,只有那些字母闪着亮光。
漆黑一片,静谧。
整个站台上咋黑乎乎的?
没有站岗的蒙古大兵?
火车更是安静进入,就像是没有声音在自由滑动一般。
渐渐靠近了,停车了,停在了扎门乌德车站。
毕月探头这回看清了,不太亮堂的乳白色照明灯下,一队队蒙古士兵正列队站在那等候着。
让毕月觉得浑身紧张的是,真是前脚列车刚一停下,后脚车厢门口立刻有大兵把手。
同一时间,许豪强小声咕噜道:
“查的严,不问你们别吱声。”
毕月挺直腰板,老实靠在座位处,到“别人家”地盘了。车厢里除了不明情况的乘客在小声议论,基本上都是清醒状态却不言不语。
大兵们陆续进入车厢,他们一路走一路看,不止是“面试”,还以抽查的方式随手拽掉行李架上的兜子,不带多一句废话的,直接打开包扒个彻底,散落在拥挤、却无人敢抗议的过道上。
顶棚灯、出风口拆掉检查,听着列车乘务员在不远处说的意思,大概是解释卫生间的水桶打开就能看清,全部拆卸会影响乘客使用。
人那么多,却很静,只有蒙古大兵们走动的皮靴声。
听不懂的语言,一名穿白大褂的蒙古汉子作为翻译,他替蒙古军人问向一名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
“我们怀疑你有隐疾,请出示卫生证。”
……
卫生证?
毕月和坐在地上的毕成对视了一眼。
那是什么东东?俺们国家不给个人开这证啊?!
还是列车长和乘务员同时解释,中年汉子才被“放过”审查。
就这气氛……
毕成不自觉地挪动下位置,靠近毕月,热乎乎干燥的大手拽过毕月放置在膝上紧拽裤子的手。
毕月微低下头,眨巴两下眼睛,她自个儿清楚,手脚有点儿莫名发凉。
心里碎碎念:千万别找我麻烦,千万别奔我来。
她对这时代不熟,管啥证都不太清楚……别过来,别过来……
——
松口气的何止是毕月和毕成,连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