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树根儿冲吉普车紧着挥手,直到看不到后备箱驮着的自行车影子时,他才转身离开。
边背着手走道边笑,笑着笑着,他脚步一顿。
金枝咋脑袋包白纱布呢?不能有啥事儿吧?咋这时候回来的?
赵树根儿一拍脑门,你瞅瞅他这个心粗劲儿!
……
毕金枝扭头看向窗外,刘强东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正好和毕金枝身边的付娟对视上。
他只能冲小女孩儿笑了笑,付娟面无表情一歪头,马尾辫甩动间,直接看她妈妈。
刘强东率先说话道:“金枝,孩子都这么大了,你说时间过的多快啊?”
毕金枝礼貌地勉强笑了笑:“是啊,你家那个多大了?男孩儿女孩儿?”
“男孩儿。八岁了。归他妈妈。”
“什么?你不会离婚了吧?”正处于敏感时期的毕金枝,音调不一样了,说完才觉得太唐突了,往回找补道:
“不是……唉!我那意思是没想到。”
刘强东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见到毕金枝直接说私事儿。
一般他的私事儿,就是共事多年的同事都没有几个知道的,可他见到毕金枝张嘴就告知,闹不清自个儿是啥心理。
不过既然开口了,他就不打算藏着掖着,况且,他见到毕金枝感觉很亲。
“我离开咱屯子之后发生了很多事儿。
我儿子一岁多不到两岁,我俩办的手续。算是和平分手。
那时候我大学还没毕业。
当时觉得是时代的原因,现在想想,呵呵,还是没有那么多的缘分。
她现在已经再婚了,过的还算不错。
孩子两面跑,名义上跟她,我母亲带的多。基本情况就是这样。”
男人说完,儒雅地推了推眼镜,笑了笑。
缘分?听到这词,毕金枝莫名其妙的生气。谁过的好好的想离婚,哪个女人嫁了人之后想再婚。
瞧瞧男人那借口多好?
不作不死,作死完硬生生给自个儿找借口,一句没缘分拉倒。
咋拉倒?青春年华能还给女人啊,孩子能重新塞回去啊?
这些要都能还给她,她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想再见到。
毕金枝脸色很不好,嘴唇也有发白的迹象。
可见她心中的怨恨已经超负荷了,钻进了让她觉得绕不过去的牛角尖儿里。
她就不明白了,男人咋不穷的时候跟人有缘?是傻逼吗?不寻思寻思人家跟你图啥吗?
她们女人咋不逮谁跟谁有缘?
毕金枝后悔啊,肠子都要悔青了,她觉得如果能从头再来一遍,她弟弟第一次汇钱时,她就该跟付国说:“咱俩没缘分了。和平分手,拉倒!”
刘强东笑容挂不住了,看了眼后视镜,略显尴尬。
同时只这一眼,心里也透亮地明白了两点,其一是毕金枝拿他当同村的认识人,没像他感觉那么亲。另一个方面就是金枝过的并不好,那就别往私事上唠了。
“你一点儿也没变,还是老样子。”
毕金枝深呼吸了一下,这才开口道:
“没变啥没变。老了。以前不觉得,天天照镜子瞅自己,感觉不出来,觉得自己还那样。
其他人,尤其咱这种多年不见的,指定看我老相了。可没人说。
唉,我啊,现在一琢磨可不是?我闺女都这么大了,咋能没变,还自觉不孬。
倒是你们男人,时间对你们比对我们好。”
两个人就这么别别愣愣、路唇不对马嘴的对话,持续了一路。
时间赋予给好久不见的俩人很多东西。
男人一直温和,谦逊,沉稳,如沐春过去那些年的日子,当做现在忆往昔的佐料。
女人敏感,多愁善感,提起过去当姑娘时在娘家干活,脸上满是留恋,那是她仅能抓住的东西。
刘强东没问毕金枝到底是怎么受伤的,怎么让他送到医院,
毕金枝也没回答刘强东约的下一次见面时间,她含糊地直接越过,说下一话题。
在毕金枝心里,她觉得没必要。她拿刘强东当赵树根儿那么对待,甚至还不如赵树根儿。
付娟松了口气,女孩儿觉得她活的好糟心、好操心。
可毕金枝此时并不知道,她之于刘强东来讲,那是青春年华里最美的梦。尤其那梦以前还没完成。
……
就在毕金枝结了住院钱,又在女儿的陪同下,去了外科看看手指头上的软骨挫伤时,付老太太瘫坐在院子中间,拍着大腿正在嚎哭不止。
付老太太边嚎哭着,边时不时老泪纵横、泪眼模糊,无助地看着大门外站着的那些邻居。
她希望能有人帮帮她,哪怕拉拉架伸把手也好啊。
“造孽啊造孽!你们敢砸我家?我要报警!谁?谁去给我报案去啊?!”
“你可不就是造孽!你生个孽子还祸害我闺女!
我呸!
我要是你,生那么个畜生,我撒泼尿浸死自个儿!”
另一个老太太站在大门口两手回骂,别看她比付老太太岁数大,可她没有心脏病。声音响亮,连骂五分钟没换气。
噼里啪啦,砰砰的嘈杂声音,饭桌子倒了,镜子被砸了,大衣柜四敞大开,院子里老太太抓的小鸡仔叽叽喳喳地满院子飞跑。
这条街上闲呆在家的男女老少们都出动了,都知道付家出了大热闹。
然而没人敢上前,主要是看傻眼了,阵仗太足了。
付国和付老太太也万万没有想到,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