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晴天的大伯母带着两个儿子,什么都没翻到。
又碍于不知道毕成说的是真假,但听说荒地卖三四万呢,能花那么多钱买得起破荒地的人家,那不就是有钱烧得慌吗?
什么样的人家能败家?
有可能说的是真的,万一真不好惹呢?
所以他们带着不甘和气愤,骂骂咧咧地走了。
狭窄的小屋里,毕成和王晴天都蹲在地上,没人说话,一人一个角落的在收拾着东西。
收拾了几分钟后,寂静的夜里响起了小声的啜泣声。
毕成捡东西的动作一顿。
他偷偷地抬眼看向蹲在书桌边儿收拾书本的王晴天。
王晴天小心翼翼地捋平沾着灰尘的书,眼泪却一滴一滴的掉在了上面。
“晴天?”
女孩儿被毕成叫了名字,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更窘迫,马上将头扭向一边儿。
一手堵住鼻子,强忍着鼻涕眼泪,心里翻滚着几丝难堪。
她和毕成又不熟,毕成又不是毕月姐,居然让他看到了这些。
毕成懂了。
重新低头拿起几件衣服放在了炕上,像没发生过什么一样,问道:
“这几件衣服都带走?那咱们抓紧吧。”抬腕看了看时间继续道:“要不然你妈该等着急了。”
……
两台自行车并肩骑在羊肠小路上。
王晴天一双哭红的眼睛看着前方,车筐里是她父亲的照片,毕成的后车架上是她收拾取走的大包裹。
王晴天觉得她和她娘很悲哀。
小人物手里攥着好几万块钱,就像是小孩子怀揣巨宝出门一样,如果不小心翼翼,随时可能会被人抢了。
有点儿什么事儿,连点儿倚仗都没有。
如果今天不是在出胡同时遇到毕成了,她很难想象会不会被大伯娘给活活撕了。
毕成也边骑车边想着。
他最近这些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自打从她姐口中知道王晴天家买房子了,他就闹心巴拉的想去看看。
又不敢问他姐王家新家地址,就他姐那聪明样,一准儿会不是好眼神瞅他,会怀疑他有别的心思。
没招了,他倒是知道王晴天被安排工作的地方,买了点儿水果,撒谎说是他姐让送来的,王晴天也就挺热情的带他上门了。
从那之后,他三天两头的,也就习惯去王家住的那胡同转悠转悠。
不进屋,不敲门,没借口,就只是看看。
今天放学正偷偷摸摸地寻思看看王晴天下班的背影就走时,就看到那对儿母女俩出胡同口。
也偷听到了那几句嘱咐:
“晴天啊,咱可不能再回那地方去了。
听说你大伯他们找咱们呢,要卖地的钱。
我这脚是怎么崴的?就是听说他们来了。那都是一帮饿狼啊,他们是能要一分不放过一分的。
姑娘啊,你这回摸黑划拉划拉家里的东西,把你爹照片抱回来,还有你那些舍不得扔的书本和炕柜那几件衣裳。装完赶紧蹬车回来,要不我惦记。
记住没?
咱再也不能回去了,碰见谁也不能漏口风说你在哪上班。
搬走了就没有人情,甭管以前跟咱家好不好的,都不能信!”
毕成一听,这么晚了,一个大姑娘家等回来时得走夜路啊?那哪能行。
看着王翠花返回了胡同,他猛蹬自行车追了上去,假装偶遇,非要陪着。
多亏当时脸皮厚了,王晴天一再推辞说谢谢不用,他死皮赖脸说没事儿当锻炼身体了。
毕成此时挺后怕,歪头看了眼王晴天哭红的眼睛。
这是他陪着,要不然,就那仨人,备不住真能干出来压着王晴天去新家的恶心事儿。
俩人蹬着自行车到达市区时,已经过了十一点了。
毕成知道晴天娘一定瘸着脚站在胡同口等着,到时候说话就不方便了,提早说道:
“晴天,别怕……”毕成四个字说完,傻小子嗓子眼像是卡住了一般。
刚才还有一肚子话要说呢,可是被忽然扭头看他的那双大眼睛盯着瞧,他都忘了要说啥了。
“那什么。”毕成看向前方,有点儿紧张地急蹬了两下自行车,这才对身后的王晴天说道:
“你不要怕。
我家虽然不是坐地户,但是现在还可以。
不敢说啥事儿都能顶住,但最起码,比你们刚搬到市区俩眼一抹黑的要强上一些。
我姐那人还特仗义。
谁欺负你们了,你上门告诉她一声,她指定能管。只要我姐管了,她啥事儿都有办法。”
王晴天声音有点儿缥缈,她眼中的毕月也很厉害,脱口而出像是感叹一般道:
“为什么?毕月姐明明只是个学生啊,她为什么那么厉害?
我要是有她一半强就好了。
我和我娘就不会卖地像做贼,搬家像小偷,被人欺负还无能为力。说来说去,还是我太没出息了。”
毕成听到毕月的话题,这回敢侧头和王晴天多说两句了。
他也不是怕,他就觉得那双大眼睛幽幽地看向他,他紧张。
“呵呵,没那事儿,你已经很好了,别和她比,情况不同。
我姐啊,那不是一般人。她像个假小子。
以前就不说了。
现在嘛,我亲叔挺有本事儿的,但我叔只有我姐能支使得动。
我姐在学校打架,我叔先问的是打没打赢,你吃惊吧?
更过分的是,然后我叔就给她找人踏人情,为的是免处分,回来也不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