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全家人的心理作用,那天从医院回来后,老爷子虽然笑容挺多,可是听起来,总是感觉他不如之前说话有力气。
就像是没啥精神头似的!
刘雅芳更是在那天从医院赶回来后,大晚上的,居然连夜给老爷子熬白糖沙果,熬好喽,放凉了,再让毕铁刚给竖到地窖里,那样第二天吃着,凉哇哇的,酸甜儿。
这次,当儿媳的她,细心到比亲闺女还想的周全。
知道老爷子爱吃黄杏,第二天,愣是抱着半簸箕黄杏回了家。
……
毕铁刚最近不止是添了心事儿,更是跟家里俩大学生犯愁。
都不用问,俩孩子都上火了,咋劝都不顶用,干撵撵不走!
……
毕月嘴边儿长了仨火泡。
连她爹都劝她:“早就料到了,别太往心里去,人老病死的,我和你娘,将来也得有那天。爹都想开了。”
毕铁刚怕啊,大闺女心思窄吧,当年她奶奶那时候,妮儿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吧了很长时间。
“妮儿,回京都吧,快开学了,收拾收拾那些家伙什,听大成说,不是还答应继续教那学生吗?你得说话算话,别在家干呆了,你爷爷也该多寻思了,这眼瞅着没两天啦。”
当时毕月没吭声,这不像她的性格,可她爹却习惯她这个样子了。也许,在家里人的潜意识中,毕月本就该如此。
实际上,毕月是心头有火。
那是一股憋闷的火气!
看着家里这样,听着和她娘打招呼都恨不得点化几句的人情关系。
她走在村里的石子小路上,赶上倒霉碰到点儿爱唠嗑的,扯着她夸她有出息。
说什么?都听说啦!听说她当老师了,总之,聊来聊去,聊到最后,都以为她不吭声就像听不懂咋回事儿呢,总会拐到对方啥时候拉拔过她家一把。
她就纳闷了,她都读大学了,不比村里这些大妈大婶阿姨智商强点儿吗?为啥拿她当涉世不深的弱智孩子似的!
再回家瞧着爷爷的身体每况愈下,说不往心里去,不上火,那都是骗人的。
她姑姑看起来确实像是比她都想得开,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眼睛里都有红血丝,三天两头的翻山越岭爬山包包,
就为了今儿个送块布,明个儿蒸馒头送来,都不是贵东西,却是她姑姑的眼里能给予最好的东西。
毕月不爱出门“考察”了,她天天陪着爷爷,在他有精神头的时候,陪他唠嗑,和他讲京都长啥样,哪热闹。
不再藏着掖着装内向,眉飞色舞的讲述京都人爱跳舞、练气功,公园管理员都抓他们、像老鹰捉小鸡似的撵他们,却阻止不了京都人目前舞蹈热、气功热的痴迷。
可经常性的,毕月说着说着,正瞎划拉着动作,爷爷就会耷拉下眼皮,然后半迷糊半清醒状态。
不是困,是精神不济。
每到这时候,毕月就很泄气。
……
毕成更是在大夏天的,居然在家感冒了,每天跑到井边儿醒(擦)鼻涕,一天跑个十来趟。
总是惦记背他爷爷去趟后山,美其名曰晒太阳。
而爷爷却总是笑着说:“可不折腾啦,你俩吃点儿好的,回学校,养胖点儿。”
……
这天,毕铁刚再次老话重提:
“眼瞅着开学了,那租房,没人住,也不卖大果子啦,就搁那那么闲着啊?那不是钱吗?抓紧回去给退了!”直接命令上了,这次都没避讳老爷子。
“你爷身体好着吶,你俩一个在家踢里踏拉醒大鼻涕,再给你爷传染了呢?!你吶,妮儿,回去抓紧给同学钱还上,不行多给点儿!”
说到这,毕铁刚坐在炕沿边儿,侧过头瞅了眼老爷子,话是对毕月和毕成说的:
“那三千块钱,我就留下一千,你俩把那两千来块钱都揣走,存上,别舍不得吃喝。以后买药啥的,我给你爷买,你俩不用惦记了,剩下的,我得买车票,去瞅瞅你们小叔,给他买东西送进去。”
毕铁刚语气挺干脆,又像是命令似的,但还是仔仔细细的向儿女汇报了,这钱是孩子们挣的。
刘雅芳这个当娘的,明知道孩子们不是乱花钱的娃,可还是嘱咐了一句:
“够用就行,你俩好好念书,这老些钱,省着点儿用,也别太亏着自己个儿,够你们哥仨用的了。”
无论是当爹的,还是当娘的,都咽下了心里的那句:“等赶明儿,伺候走你们爷爷,要挣钱,我们来,你俩好好学习。”
——
“姐,咱舅舅一会儿来家。”
毕月像往常似的,这回抓住个小壮丁,让啥事儿都不清楚的毕晟给爷爷按胳膊揉腿。
听到这么一句,抬抬眼皮瞧了眼毕成。
“咋的?你还对他有点儿啥期待啊?你以为是来给咱俩践行吶?”
就这句话,毕富比听练气功啥的都有精神头。
他最近就品出来了,这几天跟他说的话,比那些年都多,话一多,就觉得他大孙女不愧是他老婆子带出来的孩子。
以前备不住是冲着啥了,现在这样才像她奶奶,厉害!说话也嘎嘣溜脆可有劲了!
“大弟啊,咱家原来都穷成啥样了,你心里没数?他能进家门看姐姐姐夫,坐那吃大米饭?咋就能吃的进去呢?”
“我知道。你小点儿声,娘听着了该闹心了。”
……
刘雅芳的弟弟,刘丰和,三十三岁,毕月的姥姥姥爷在前两年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