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辉殿旁有一块青石,经年累月,青苔横生草痕蔓蔓。
而此刻,青石上盘坐着一人,若是有旁人在侧,此时定会认为青石上的那必是妖魔!
他墨黑长发扩散于肩,赤金色文字在赤.裸于外的肌肤上游走奔突,仿佛随时可能撑破肌肤一般可怖,而他的面庞,那分明是一张极其英俊耀目的面庞,却有诡异金色纹路自颈间蔓延而上,在面颊两侧盘旋纠缠,有种诡异至极的华美昳丽,却分明不可能是人类模样。
此时,他霍然睁开眼睛,竟是一双赤金色的奇异瞳眸,那双眸子中映照出来的天地却是血色浓厚遮蔽天空,那血色的中央隐约可见一个残破的小小岛屿。
此人自然是萧辰。
他眼中所映岛屿确是天人之岛,却看起来已然面目全非。那小小岛上此时一切已是残破不堪,竟是四分五裂地悬浮着无数岛屿残片,原本那支撑的七根天柱只剩下六根,却有另外一道长剑虚影才险险支撑不至让天幕真正倾覆。
那长剑虚影细细一看,却是由金、赤、青各色微弱光芒游走组成,正是由斗辉殿的十九位元婴长老组成的剑阵所化。还有一道游走的赤金光芒不时飞掠盘旋在七道天柱之旁,飞速地清理着那些游离的魔气,以保证天柱不会被侵蚀。
而天柱之上,血云密布疯狂翻涌,直如稠血沸腾一般邪异可怖,这般景象之下,七根天柱上光芒大作,剑气互相交错,森寒剑意纵因多次大战而力量削弱却绝不会在气势风骨上有半点妥协,那是横霄剑阵的姿态,修真界中任何人都不会错认。
那沸腾血云之后,再一波雷暴竟是与横霄剑阵狠狠相撞,惊天动地,任那雷暴强横如斯仿佛可以毁灭一切,但在桀骜不屈的剑阵之前,最后咆哮几声,竟是不得不败下阵来,眼见便要再次偃旗息鼓。
萧辰深深凝望眼前一切,这样的场景自他坐到这青石之上时,已经发生了一百七十七次,而这是第一百七十八次。
而在第一百三十三次时,那根曜火天柱便从中断折,诸位元婴长老才不得不以剑阵相持,萧辰知道,剑问之堑中又多了一柄绝世长剑的残骸,剑主阮秋山,横霄剑派曾经最为惊才绝艳的潇湘剑客。
而此时,那荒凉的残破岛屿之上,一个潇洒的声音爽朗笑道:“终究是又胜一场,快哉快哉!”
这些时日以来,大概是因为作为云横仙阵主阵人的缘故,萧辰对于天人之岛的情形亦是渐渐熟悉起来,这说话的是谷梁玄曜谷梁师祖,史载他性喜游侠,常年游历在外,直到一朝元婴大成回到门派中,才令上下震动,性情最是爽直不过。
可这大笑声中岛上气氛却一片悲凉:“谷梁师兄……”
那爽朗的声音却是浑不在意这般:“迟师妹,不必作此小儿女情态,谁人无终局,我不过先行一步,只是要以后偏劳诸位了。”
渐渐沉默下来的气氛说不出的凝重感伤,然后那道顶天立地的蔚蓝天柱亦如主人一般潇洒不羁宁折不屈,明明是残末之身,却发出一声激越慷慨的长鸣之后,竟是拔地而起,在轰隆巨响之后,当头撞击在血色天幕上,直令那血色天幕激荡不休,无数血云愤怒恐惧地翻涌消逝,可那天柱却也破裂成无数碎片纷纷扬扬如蓝雨般挥洒而下……
在这阵蔚蓝之雨漫天挥洒消逝之时,那岛上隐隐大笑声竟是并未断绝:“……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哈哈哈哈,痛快!痛快!”
其余五道天柱同时传来悲鸣,萧辰赤金色的瞳眸中亦是一阵悲凉混杂敬意。
这是化神修士啊,离飞升之境只有一步的真人,若不是这天人之岛,也许就能在更高之境继续仗游侠、纵横逍遥的大修士……
踏上修真之途,修士们追寻的不就是长生不死与逍遥纵横吗?若有一日,道途至此绝高之境,寿元漫长无虑,却要为天下苍生走得这般慷慨洒脱,举目天下,几人能为?
而他们横霄剑派终究是失去这样一位化神期的太上长老,修真界终究是少了这样一位潇洒恣意的大修士……这般天摇地动的场面,修真界其他门派焉能不知,却依旧只有他们在苦苦支撑,萧辰赤金色眸中似有冷酷之意一闪而逝。
萧辰看着那电光雷暴,在横霄剑派史上所载,天魔入侵从未有哪次似这般,不是一两个魔头入界,而是像现在这样……好像要彻底打开整个修真界通道一般可怖。
横霄剑派付出了这样惨烈的损失作为代价,却也不过是让这天幕多支撑过了这段时日而已,现在真正天柱只余其五,加上元婴长老们的剑阵亦不过只有六道天柱。
而且萧辰心中更明白,天人之岛上,纵然皆是化神大能,但手足之情友爱之谊亦与练剑坪上小修士间的严厉教导温言相慰别无二致——那些修为更高、寿元所余不多的大修士总在剑阵中担当那最险恶的位置。
故此,先陨落的才会是史安、阮秋山、谷梁曜明这等境界不知多高的大修士,似长霄真人与元婴剑阵皆在有意无意间被其他大修士妥善守护。
每少一位这样的大修士,对于天人之岛上来说便是又一次雪上加霜。
一切的局面从“扶苍”碎裂之时,便开始滑向不可挽回的深渊……
仿佛是应和萧辰这短短思绪,天际那被谷梁师祖最后一击撞得消退不少的血云竟是□□骤起,好像是已经察觉到了天人之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