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也正是因为妖魔之战,没有人比这些上过前线的修士更明白,每一个人族修士的生命是多么宝贵,如果不是为着这些宝贵的生命,他们身为人族中的顶尖战力,根本不会冒着这样巨大的风险来到这妖魔腹地中。
大雪宫犯有滔天大过,那么,眼前,大雪宫的弟子到底是救还是不救?
所有金丹修士的目光都如明镜一般,看向了杜子腾。
而万俟无疆的面色已经数变,眼前这么多金丹修士,他能认出来的几个都是各自门派中数一数二的顶尖战力,竟然都这般听令于眼前这修为不过筑基的修士?
万俟无疆仔细回想,实在不记得修真界中有这号人物,他们大雪宫被妖魔冲击、围困此地数年之久,难道修真界中……已经变幻到他们全然不知的地步了?
能在那变态祖师手底下掌管着大雪宫近百年,万俟无疆自然不是那等迂腐守旧之辈,否则他也活不到现在,还修炼到元婴修为。
他只在两边弟子搀扶这下,勉力抬起手来,发着抖的双手郑重朝杜子腾行了一礼:“不知这位小兄弟高姓大名,我们大雪宫悲凉至此,恐怕亦无资格得闻……身为一宫之主,事情到此地步我难辞其咎,可宫中弟子无辜,他们还有不少困在后方,我只厚颜恳请,请你看在同为人族的份上,让他们不至于沦落妖魔之口,徒为妖魔添加口粮……”
说到后来,万俟无疆眼中隐有泪光,那声音悲凄恳切,身为堂堂大雪宫之主,竟然这般低声下气向一个筑基修士恳求,他身旁三个弟子已是不忍地别过头去,周遭一众金丹修士亦觉心中凄然:门派衰败凋零至此,连堂堂元婴修士的尊严亦这般低贱,只敢求别人让弟子不至于沦为妖魔口粮……难免让人觉得兔死狐悲。
而杜子腾的目光却始终平静,只在万俟无疆这番“演说”结束之后,才静静地道:“我叫杜子腾。”
这样奇特的姓名,万俟无疆一怔,只觉得有些耳熟,一时间却有些想不起。
然后杜子腾一字一句地道:“方才宫主所说,着实不敢当,在下……乃横霄剑派弟子。”
最后六个字犹如惊雷,一字一字响在万俟无疆的耳畔,令他呆呆看着杜子腾,一言不发。
好半晌,他才嘶声道:“我们走吧。”
这声音显然是对身旁弟子所说。
横霄剑派斩落天魔、战后薄弱之时,碧、雪二派化神修士的出手是那样隐秘,整个修真界除了横霄剑派的弟子,也没有几个人知道,但眼前的万俟无疆却是知道的。
正因为知道,他对眼前这位左右了一众金丹的筑基修士竟然出自横霄剑派感到绝望:云横峰消失,那是从掌门、大长老、长老到普通的弟子一并消失在空间裂隙之中,这几乎等同是灭门大仇,谁会原谅?谁敢说自己能够原谅灭门仇人?
看到万俟无疆这番表现,一众金丹沉默下来,对于他的绝望,他们心中有不解亦是复杂:想救大雪宫的弟子又未免心有不甘,可听到大雪宫的宫主亲自放弃,心中又隐隐有些怒其不争,十分不解为何这位大雪宫宫主方才那么信誓旦旦,此时又这么容易就放弃救援请求?
这种种矛盾纠结简直令他们愁肠百结,不知如何是好。
而杜子腾却是静静开口道:“想让我们救你们大雪宫弟子,不是不可以。”
万俟无疆的身形蓦然僵住,若他还有元婴战力、若他还有大雪宫无数精英弟子,这世上若还有哪个筑基修士胆敢以这样的口气要挟他,他定然挥手间叫对方灰飞烟灭,连渣都不剩下。
只可惜,那只是如果。
长久困于魔气之中,被妖魔重点照顾着,元婴战力此生能否恢复都是未知,而大雪宫的弟子们……万俟无疆长长吸了口气,缓缓咽下,才转头道:“那么,阁下希望从我大雪宫身上得到什么呢?”
血色长空与万里冰封之下,杜子腾裹成一个可笑的球状,可那沉静双目中却自有种不怒自威的强大力量:“我要你们大雪宫道歉,为天魔之战偷袭云横峰致使我横霄剑派消失在空间裂隙中的所有道友道歉!我要你们大雪宫道歉,向整个修真界道歉,为你们撕裂空间致使天下多少无辜枉死于妖魔之手的道友们道歉!”
这番话一出,周遭一片安静。
这一遍,所有金丹修士的心中,那些纠结难解的东西都悉数平复,然后他们静静看着万俟无疆,眼神与杜子腾渐渐一样:就那样安静地看着万俟无疆,等待一个结果。
万俟无疆面色僵硬,看着眼前这些几乎在眨眼间就统一了所有观点想法的金丹修士们,身子再次僵住。
便在此时,他们身后再次传来响动,万俟无疆身旁一个弟子惶急地道:“宫主!怕是它们追来了!天玉长老怕是没能将它们拖太久!要是被它们抓回去……”
另一个弟子亦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咱们逃出来,会不会连累后面那些同门,这些妖魔向来冷酷无情,他们会不会被扔到血池之中?”
那追击的声响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杜子腾连同一众金丹修士就仿佛听而不闻一般,只盯着眼前僵硬的万俟无疆。
当那些妖魔几乎近在咫尺、甚至连他们彼此间轻微的口音传讯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时,万俟无疆才浑身僵硬地一点点转过身来,看着这些态度出奇地迅速统一的金丹修士们,嘴边扯出一个僵硬生冷的弧度,似是想自嘲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