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村长家的油灯彻夜亮着。
鹰哥的母亲一直在小声哭泣,阿柱搂着妻子沉默不语。
人都是自私的,尽管天谴者在雷母山的传说中,是自私贪婪的一群人,但不可否定的是,他们非常强大。
阿柱没有父亲那么虔诚,他的兄弟阿木就是在雷母山采集雷果的时候,被雷劈中了双腿,终生只能生活在轮椅上,若雷神真的有那么大的神通,为什么会劈中从来没有做过恶事的阿木?
相比虚无缥缈的雷神,阿柱更相信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将利弊分析给他的段嫣。
毕竟段嫣是他相处过的,段嫣是从雷母山上,平安归来的人。
鹰哥若是托付给这样的人,总比呆在他们这些没出息,一辈子也没有办法离开大山的山野村民要好。
鹰哥的母亲知道丈夫的话或许是对的,不过当她从丈夫口中得知天谴者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时候,她还是禁不住大哭。
“我的鹰哥还是一个孩子,我没指望他有什么大出息,我只希望孩子平平安安的,什么成仙成神的都无所谓,在村里不好吗,平平安安地难道不好吗?”妻子质问阿柱。
阿柱沉默了一会儿,“让鹰哥自己选,要是鹰哥喜欢平静的生活,就留在村子里,万一鹰哥愿意跟着段兄弟走,咱不要阻拦他。段兄弟说了,咱们家鹰哥不是普通孩子,跟着段兄弟有可能成为仙人,咱们要是拦着,倘若鹰哥哪天后悔了,岂不是要难过一辈子。”
妻子抱着丈夫呜咽,就这样哭到了天亮。
清晨,鹰哥醒来,发现阿妈和阿爸都坐在他床头,爷爷也坐在门口的石凳上抽着旱烟,一时间有些奇怪,他揉着惺忪地睡眼。
“阿爷、阿爸、阿妈,你们在干什么呢,为什么都看着我?”
鹰哥疑惑地看着他们,胖嘟嘟的小手抓住母亲的手。
鹰哥的母亲鼻头一酸,看着孩子眼眶又红了。
阿柱深吸一口气,表情凝重地看着妻儿,沉默在房中无声的弥漫开,片刻但听阿柱说道,“你段叔明天要走了,他临走之前向我们提出想要带上你,你愿意跟你段叔走吗?”
鹰哥身体一僵,眼神游弋,神情有些犹豫,“我舍不得阿爸阿妈还有爷爷……”
阿柱的母亲神色一喜,下一秒却如五雷轰顶,因为她清晰地听到儿子细小怯弱地说,“我有点想……跟着段叔叔……”
屋子里的大人表情瞬间变得很差,饶是他们早有准备,在听到鹰哥说出心里话时,心中还是一紧。
村长抽着旱烟,步履蹒跚地走到孙子的小床边,“你可知道,这一去你这辈子都不见得再回来,纵然你回来,你阿爸和你阿妈说不定都老了,爷爷也可能不在了,村子不再是你熟悉的那个村子,就这样你还是想去?”
对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说这样的话,似乎有些残忍,鹰哥的眼眶含着泪,鼻子一酸,吧嗒吧嗒地掉下泪,胖嘟嘟的小手捂着眼睛,“我不想离开你们,我不想你们老,我不要你们老,呜呜呜——”
阿柱和妻子一起抱住幼小的儿子,鹰哥的母亲有点开心,“不离开,不离开,那我们不走,那就不走,咱不走了,行不行,鹰哥。”
鹰哥听了这话,更难过了,“可我不想一辈子呆在村子里面,我想去外面……”
阿柱一家人无比心酸,孩子想去外面看看,他们真的要用亲情一辈子将孩子困在身边吗?
他们总会老去,离开这个世界,到了那时鹰哥若是后悔,要到哪里去找第二个愿意将他带出大山的段嫣?
这一刻,大人的心里无比难过,恨他们没有本事,又可怜这孩子,小小年纪就要面对这样艰难的选择。
鹰哥哭了很久,眼睛都肿了。
但有些事情,不是他可以逃避的,段嫣的时间有限,他不可能一直耗在雷母村等鹰哥做出决定,他自认为留给鹰哥思考的时间已经足够,若将近半个月的时间,鹰哥都不能做出最终决定,他会重新思考鹰哥的心性究竟适不适合修行。
毕竟修行并不仅仅依靠天赋,心态同样重要,患得患失优柔寡断,根本不适合修行,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天赋终究只是修行的一个方面,天赋再高、心态不好,到后面恐怕也只是一个“伤仲永”。
鹰哥也知道,最初他答应段嫣,等段嫣回来就给他答案,如今最后的期限已经到了,到了他必须做出决定的时候。
在母亲怀中哭够了的鹰哥最终挣脱了母亲的怀抱,“阿妈,我想去找段叔叔。”
鹰哥的母亲手忙脚乱地放开孩子,擦擦眼角的泪花,“去吧,阿妈和你一起去。”
鹰哥抬起头,直勾勾地望着母亲,“阿妈,要是我跟着段叔叔走,你会怪我吗?”
“不会。”鹰哥母亲的心已经碎了,她知道,当儿子问出这一句时,就代表她永远地失去了这个孩子。
鹰哥麻利地从床上跳下来,踩上鞋趿拉着就向段嫣居住的屋子跑去。
阿柱拥着妻子,两个人一左一右搀扶着父亲,也慢慢向段嫣的房间走去。
此刻,段嫣早已等待多时,从昨天开始,他便一直等待着鹰哥的决定,今天是他最后的通牒,纵然他非常喜欢这个孩子,纵然这个孩子是万年难寻的雷灵根,但没修行,就是普通人,一个与他毫无瓜葛的普通人。错过鹰哥,他只会惋惜,但并不会感到遗憾和后悔。
遗憾后悔的不应该是他。
听到鹰哥的脚步声,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