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陆遥雪来,石老妻就将孩子抱给他,“陆公子是个妙人,让犬子也沾沾公子的喜气。”
元灵均略一撇嘴,陆遥雪身上的香气挺多的,什么香蕙芳芷的,就没见他多有喜气。果然,娃娃一到他手里,五官皱成一团,作势要哭。
“别熏着他了,快把香袋拿走。”一个男人如此爱佩香袋,元灵均戳了戳他腰间的香袋,把婴儿接过去抱自己怀里。
“哪有啊,我早就不用浓香了。”陆遥雪还是低头整理香袋。
晃了晃,小孩慢慢安静下来,软软地窝在襁褓,元灵均不由地想起儿子敏行。她年纪轻,怀他那段日子来回颠簸,吃不好睡不好,敏行生下来,没奶水喂养,孩子也不依赖她,如今接去昭台宫抚养,几天不见就把她忘了。母子不连心,她不免心烦意乱,嘴角向下撇着,心里团着闷气。
旁边的石家娘子以为她轻视弟弟,顿时不高兴了,“刚出生没几天的婴儿都这个模样,有何大惊小怪的。”
说罢,猛地掏进元灵均怀里,动作稍粗鲁地把婴儿抱去了一边。元灵均瞠目。
这时,一阵女子嬉笑声穿堂而入。元灵均走到敞开的格扇张望几眼,回头去拽陆遥雪,“十一,陪我去园子里看看吧。”
陆遥雪被元灵均一扯,衣襟斜了半边。
石娘子又不高兴了。她谁呀,随便跟男人拉扯,这也就罢了,可对方是南国璧人陆遥雪……太、太不要脸了。
不要脸的元灵均和陆遥雪拉拉扯扯出了屋子,走进庭院。石府园内掘池塘,池边植毛竹和黄梅,小桥流水,清泉茂树,鸟鸣在幽林轻啼,像读书雅士住的地方。
宅邸的格局不大,但胜在造的精巧秀雅,两人一壁穿行在亭台楼阁之间一壁欣赏景色,不一会儿来到另一处庭阈,在他们对面是一座阁楼,楼上阑干内立着几个妙龄女子。见楼下有人经过,她们住了声,好奇地打量着两人。
陆遥雪毛病犯了,见到美人就走不动路。元灵均可不是来看美人的,她对陆遥雪说,“你在这儿看吧,我可走了。”
陆遥雪急步追上,一步不离地跟着,小声嘀咕着,“陛下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不就是见色忘义的好色之徒嘛。元灵均不理他,绕过庑廊,就看见画廊下坐着一老一少。
见皇帝来了,两个人立即起身。
渠奕握过她的手,牵着走向老人,介绍道:“陛下,这位就是修撰过前朝史本的石先生,他是石老的二弟。”
他和石老长得七分像,但明显要更年轻些。元灵均称呼道:“石先生。”
石二郎垂袖,“臣不知陛下驾临寒舍,有失远迎。”
“先生无需多礼,请起。”她虚扶一把,走至上位。
僮仆再拿两张茵席过来,几人才围几就坐。
说起这位石先生别人未必知道,但若是提及修撰史本的石先生,朝中大臣谁人不晓,当年上皇对他撰的前朝史本可是称赞有加,辞官后还大大封赏一番。
陆遥雪闻言很是震动,感概道:“我自小看的史本竟是先生修撰,遥雪失敬了。”他捉袖行了一礼。
人说撰书之人大多数迂腐古板得很,石二郎却随性不拘礼,反而哈哈大笑起来,“是老朽失敬才对。陆公子年少读史,发现书中有一处不妥立即提出修正,可惜老朽那时挂冠离任,不在朝中,还是兄长告知的此事,那时候就想公子和别的人不同,他人发觉错误未必提出修改,公子却能正视这个问题,老朽必要寻机拜访,当面致谢,让家仆到府上递名刺拜帖,公子却已随陛下出阁常山,一直无缘得见。”
陆要雪是璧人,也是多慧之人,这是晋人皆知的事实,只是他不肯在朝事用心,全心全意扑在胭脂红粉上,一时让人欷歔惋惜。
渠奕抚着茶杯微笑,“有缘终会相逢,先生这不是见到了。但没想到,先生和陆少府还有这段渊源。”
那两人都笑而不语了,再说推崇的话就是虚伪。僮仆重添了菊花茶,茶杯升腾起的雾气氤氲,在每个人的脸上缭绕。
“石先生曾经修撰前朝历史,那先生能否回册府再撰晋书?”元灵均问完,转头看看渠奕。
石二郎摇手,“臣是不行了,老眼昏花不中用,撰写史本那等大事要全身心投入才好,老人做事不细致,误事掉脑袋不说,还影响后世认知。”
“这样啊。”但他说的没错,也是这个原因她才要选年轻人进册府。元灵均深觉可惜,抚了抚膝盖,眼底掩不住失望之色。
见元灵均失望,石二郎思索了一会,说道:“举贤不避亲,老臣向陛下举荐一人,她是拙荆的侄女洪羽。此女涉猎书史,博通今古,对历史评价见解独到,是上佳人选。”
元灵均很感兴趣,之后石二郎却和她略提了洪羽,好像是避嫌。她正大量寻找修史官,想见一见洪氏,石二郎却说洪羽在临安乐府任职,长明里离这里还远,现下见不到。
见不到洪氏,也要启程赶去行宫了。
行宫就在北宫山脚下,紧邻白萍渡,周有湖堤环抱,景色宜人,它是所有离宫中最大最气派的宫殿,晋国曾有数位帝王在此避暑。
站在山下时,元灵均感概万千。十五年的光阴岁月,终于不是在梦里和北宫山相遇,而是真实地和它触碰,仰视它的巍峨灵秀,脚踏它泥土的芬芳,观松间流云气象,山岚雾霭。即便还不能登至山顶,也如愿了。
白日里,有民间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