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鸣电闪后,雨似瓢泼般顺着房檐倾下,郡斋到处都充斥着雷声和雨声,屋内传出的泣声模糊难辨。⊥,
暮色里,荷塘新开的子午莲沉入湖水,红艳蕉在榛树的庇护下躲过了一劫。
许是难过至极,元灵均垂下头呜咽起来,双手的手指紧紧绞着杂佩,哭着哭着,声音愈宏亮,眼泪如同开闸了的洪水,怎么止也无济于事。
“从前一直觉得君父偏心同庆,直到此时才豁然明白,君父也是偏向我的。这些年我究竟做了何事,我一直因为身世遭疑的缘故,三番两次伤他心,如今君父病重,身受桎梏,却依旧牵挂我的处境,考虑我的退路。”元灵均吸吸鼻子,继续道。她很少哭鼻子,但每次遇上关系到亲人之间的事,便脆弱得不堪一击,失去主张,毫无理智可言。
“我都知道。”渠奕蹙眉,捉过她的手来,“怎的也不觉得疼。”杂佩丝绳慢慢地解下,乌青散去,圆实的指头恢复了正常的血色。
“渠奕,求你帮帮我吧。”元灵均倾身向前,把头抵在渠奕胸膛,哽咽道,“君父说……太女和徐家容不下常山,强势的母亲也不会束手待毙,将来的恶战避无可避,它让我卷入其中,左右为难。公子啊……太女是釜下之萁,我是釜中之豆,我二人本是同根生的姊妹,她却为了帝位永固要谋取我之性命。公子,皇室的兄弟姊妹为何不能友好共处,为何要为权势反目成仇,偏要以自相残杀来决最终胜负?”
平民百姓尚且如此,何况是皇室。
“不仅仅是皇室才存在子嗣相残之事,平民百姓何尝不是呢。”渠奕轻抚着她的,目光幽深。
他年少时也曾厌憎权势争斗,惧怕蹚权势浑水,然而双亲的倒下,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无法避免的事,坦然面对反而会得到意想不到的结果。
权势害人,但没有权势只会任人宰割,而拥有权势的人却是可以利用权势救人的。
元灵均方及十四岁,便要面对血腥而残酷的帝位争斗。老天会不会站在她这方?
“是樊姜,是她一手铸成大错。我决定掌握朝务,只是不愿有名无实,如果不是樊姜一意壮大常山国,我何必担惊受怕,君父受过的胁迫难道要在我身上重演一次……”
渠奕听出了她的意思,大声制止:“凭自己的心思做事,只会适得其反。想必王师也多次劝过,你在朝中根基尚浅,与贵嫔分庭抗礼太轻率,实不可为。”
元灵均猛地抬起脸,怒目而视:“忍无可忍,何需一忍再忍。公子莫非也是怯懦之辈?”
她那些斗志,曾在樊姜的掌控下压抑多年,一旦激,冲动的焰火把她的理智焚烧殆尽。
渠奕倾身,摩挲着元灵均柔软的顶:“你信我?”
元灵均目光迥然有神,即便眼圈通红:“公子可以信,君父不会害灵均。但这件事事关重大,我一定要回宫去,当面问清楚。”
看样子,谁劝说她都听不进去的。
“傻孩子,万事都不可莽撞啊。”渠奕轻叹一声,揽她靠在怀中,顺着背部的中线抚摸安慰,“一定会没事的。”
元灵均抓住他的衣襟,嗅了嗅,闻着衣上熏染的兰草香,散的幽幽香氛让她很快安静下来,竟然觉得无比安心。
她似乎愈依赖渠奕了。
但她不会因为依赖,事事都听渠奕的意见。
渠奕处理好公文,前去客室见符飘议事,在他离开后,鲲娇服侍她喝药时,元灵均把连夜回京的计划都在脑中仔细制定好。
鲲娇和侍女退到室外后,她穿戴便衣丝屐,翻窗出去,唤密卫偷出玉顶乌骓马,寻到九万跟随上路,冒着倾盆大雨,躲着惊雷闪电,君臣二人按夜回京。
鲲娇现常山王失踪,已到了一更,登时睡意全无,慌忙跑去客室向渠奕呈报。
郡守过来的路上还在穿戴中,因为过于仓促,撑伞的家僮脚步未能及时跟上,浇了他一身的雨水,他却浑然不觉。方才家仆突然来报,郡斋值夜的司阍被人用迷香药倒,有人偷马闯门出去啦,在常山王眼皮底下生这等事情,那还得了,郡守吓得三魂没了七魄,光着身子从媵人的被窝里爬到院门口。
郡斋内大乱,宫人们尚不清楚实情,只是手忙脚乱地收拾行装。天公不作美,但她们也要即刻上路赶回巴陵王宫。
符飘已经跨马去追,恐怕也赶不上了玉顶乌骓。渠奕立在廊檐下,举头望着泼天大雨,惆怅难免。
她到底没能信他!
东方隐约白,天即将亮开,雨势也渐渐收住,城外的官道上,两匹马一前一后飞驰过来。
“启门。”元灵均稍拽马头,朝楼上大声喝道。
城头值守的将校官员一同朝下瞅去,来者身披蓑衣,听声音是女人。
“鼓声未响,不宜启门,待五更鼓响了,自然启门。”
坐骑躁动不安,元灵均也火冒三丈,扬鞭指向那人:“孤王令你启门,你竟敢不从,想找死吗?”
九万终于赶上来:“大王回宫,即刻开启城门。”
值守官揉眼一瞧,嗳哟一声,急忙扯过一名卫士:“快去禀报贵嫔,大王回宫了!”
沉重的城门轰轰启开,元灵均收鞭在手,策马驱入,九万紧追其后。
第一声鼓声响起,巴陵灯火点点,里中少许人已经出来走动。
暴雨去的快,丝丝小雨柔和,也无法化解元灵均满面的戾气,她突然挥出马鞭,前方马背上的人嚎啕痛呼,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