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庄子上的日子是悠闲的。
庄院周围都是农家,很多农人还在秋收的农忙时节来庄子上帮忙,多赚取一些家用。
常润之在庄子里待了两日,听管事教授了些管理庄子的办法和心得,便忍不住出了庄院,去看看农家的生活。
乡道上有妇人正揪着自家调皮儿子的耳朵往家里赶,高大敦实的农家汉子拿着农具急匆匆行着,老妇人手里挎着个篮子笑容满面地朝田地里去……
偶尔能听到几声犬吠和猪嚎,还有鸡鸭咯咯嘎嘎的交响。
比起侯府和太子府来,在这儿才能闻到泥土的芬芳香味,连空气都觉得清新了不少。
常润之不由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
睁眼时,却看到身前站着个穿着补丁衣裳、流着鼻涕的小萝卜头。
常润之对他笑笑,刚要蹲下|身和他说话,却不料这孩子扭头就跑,边跑还边回头看她,见她没追上去,又迟疑地停了下来。
魏紫“噗嗤”一声笑道:“姑娘,那小娃娃怕你呢!”
常润之笑道:“小孩子对陌生人惧怕是应该的,这说明他有警觉心。”
魏紫便鼓了腮帮子道:“姑娘一看就是好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
常润之笑了声,朝那孩子招招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你爹娘呢?”
那孩子保持着和她的距离,吸溜一下,鼻涕就钻回了他的鼻孔。
魏紫不由咧嘴,小娃娃道:“爹娘下地呢。”又吸溜了下鼻涕:“你是谁?”
常润之眨眨眼:“你猜?”
“我才不猜呢!”小娃娃虽是这么说,下一句却猜道:“你是不是媒婆?”
魏紫顿时道:“你家媒婆长这样?”
“媒婆才穿红戴绿的呀!”小娃娃奇怪道:“她穿得好看。”
魏紫差点笑岔了气,指着那孩子道:“我家姑娘可比媒婆漂亮多了!”
“嗯,长得比媒婆好看。”小娃娃诚恳地点头。
常润之哭笑不得,半晌后摇摇头道:“谢谢你夸我漂亮。”
大概是见常润之面善,又听她道谢,小娃娃的警惕心少了些。
他歪着头望着常润之,重复问道:“你还没说你是不是媒婆呢?”
常润之摇头道:“我不是哦。”
“那你是什么?”
“唔……”常润之指了指村子院落中鹤立鸡群的庄院,道:“我是那处院子的主人。”
小娃娃明显不信:“你是女的!”
“对啊,我是女的,怎么了?”常润之微笑问他。
小娃娃对了对手指:“那里不是地主老爷住的地方吗?地主老爷应该是白胡子的老爷爷,是男的!”
姚黄和魏紫顿时哈哈大笑,常润之想了想回答他说:“我是地主老爷的女儿。”
“原来是这样啊!那我该叫你什么?”小娃娃撅嘴道:“地主姐姐?”
常润之一笑:“你可以叫我常姐姐。”常润之问他:“你叫什么?”
“狗剩!”
小娃娃刚自豪地报出自己的名字,便对应的有人喊了句:“狗剩!”
狗剩忙回头,咧嘴大声道:“爹,娘,我在这儿!”
常润之朝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见是一对年轻夫妻,男的手里拿着把镰刀,裤脚挽了起来,草鞋上沾着泥土;女的布巾包着头,手腕上挎着个篮子,盖着一块蓝色的粗布,露出里面的粗瓷碗。
狗剩娘将篮子递给她男人,上前拉了狗剩到她身边,对常润之赔笑道:“这位姑娘,真是对不住,我们家狗剩冲撞了您……”
常润之摇头道:“没有,这孩子挺乖巧的。”
她笑问道:“你们这是要归家吗?”
“是是,打算回家生火做饭呢!”狗剩娘面上表情轻松了些,又问常润之道:“不知姑娘是……”
狗剩抢着道:“娘!她是地主姐姐!常姐姐!”
狗剩娘皱了眉头,狗剩指着庄院道:“她住那儿!她是那儿的主人!”
狗剩娘顿时看向常润之,面上的表情越发恭敬了:“原来是东家姑娘啊……真是对不住,对不住……”
常润之温和地道:“不用拘礼……不过,你为何叫我东家姑娘?”
狗剩娘便拉了自己身边寡言的汉子,笑道:“狗剩他爹平时不忙自家地里事儿的时候,会帮着常管事去果林做点儿活,领点儿工钱好家用。”
汉子点头,闷声说了句:“常管事的工钱开得大方。”
这对夫妻和常润之闲聊了几句,妇人脸上表情有些焦急,常润之知道她赶着回去做饭,便道:“不耽误你们,带着孩子回去做饭吧,别饿着他。”
恰好这时狗剩吸溜了下鼻涕,狗剩娘顿时尴尬地摸出帕子,让他将鼻涕擤出来。
“污了姑娘您的眼,对不住对不住……”狗剩娘连连道歉,常润之笑笑摆手道:“我小时候着凉了也这样,你注意点儿他是不是着凉了。天气冷下来了,记得给他加衣裳。”
狗剩娘连连点头,又恭维了常润之几句,方才拽着还不想走的狗剩回去了,汉子紧跟在后面,一手拿着镰刀,一手挎着篮子。
“那小娃娃真有趣。”魏紫嘻嘻笑道:“姑娘下次出来,不如叫他过来说话解闷儿?”
常润之摇了摇头,笑道:“农家人这阵子正忙,别给他们添麻烦。”
常润之望着那对夫妻离去的背影,正巧看到那妇人想要接过汉子手上的篮子,汉子躲开,说了句什么,妇人便笑了起来,侧脸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