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留书出走。”崔景琪说,唇角忽然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前一晚,临睡之前,我娘明明还欣喜万分的与我说,等再过三五日,我们母子就能见到我爹了,她那样期盼着与我爹重逢,怎么可能会突然留下一封写着不想因为身份连累我爹,将我托付给方氏抚养的信后,就不告而别。”
听了崔景琪的话,傅遥心中已有定论。
哑姨绝对不是自愿留书出走的,并不只是因为信中可疑的提到,要将当时还年幼的崔景琪交给老雍王妃方氏抚养,还因为哑姨作为一个深爱丈夫的妻子,疼惜孩儿的母亲,纵使来日的路有万般艰难,也绝对不会轻易狠下心肠,骤然离开,叫丈夫与孩子伤心欲绝的。
“难道令尊就没有派人去大力的寻找过叶姨?”傅遥问。
“直到我爹过世之前,都没有放弃寻找我娘,却没想到,我爹穷极一生,终究没能再见到我娘一面。而我眼下,虽然得知了我娘的下落,却已是天人永隔。”崔景琪说,神情哀戚,“倘若我爹肯听我的就好了,我娘所谓的留书出走,必定与方氏脱不了干洗。只恨方氏那个毒妇太懂得掩饰,直到我爹弥留之际,仍不肯相信,我娘是被方氏所害。”
“当局者迷。”傅遥说,“逝者已矣,望雍王殿下能平息心中的怒火,别再怨恨了。”
“我为何不怨?”崔景琪问,“我娘她懂得写字,为人又聪颖,她明明是有机会自救的,可她却没有。我爹身子向来康健,之所以英年早逝,全是因为寻我娘不得,思念成疾,才抑郁而终。而我苟延残喘到如今,不过是因为没有得到她确实的死讯,心怀不甘罢了。”
崔景琪这是在怨哑姨?
他是该怨。
毕竟,心里有多怨,就有多爱。
“就如雍望殿下所言,哑姨或许是有机会能够自救,但她之所以不选择自救,全是为了令尊和您。正是因为太在乎你们父子,所以才不愿以残缺又狼狈的模样,再出现在你们面前。她宁愿叫你们相信,她在世上某处平静安逸的活着。殿下也说了,哑姨是被令尊的正妻所害,我想已故的雍王妃,必定曾言语威胁过叶姨,不许她逃跑,更不许她暴露身份,否则便会对您不利。这些事,都是可以想像的。”
“我宁愿她不为我着想!”崔景琪骤然抬高了音量,声音因为难过,颤抖的很厉害,“若是那样,我就不必如此想念她,放不下她了。”
崔景琪说完,立刻别过脸去。
雍王这是哭了吗?
傅遥默默的叹息一声,可知她也强忍了好久,才没叫眼泪掉下来。
窗外雨势渐大,雨水结成雨帘从屋檐坠落,已无反顾的扑向大地,摔的粉碎,屋内傅遥与崔景琪各自静默着,使得窗外传来的雨声越发震耳响亮。
“方氏去年就已经病故。”崔景琪说,“老天爷真是残忍,连一个为母报仇的机会都不给我,我真是枉为人子。”
这世上的事千回百转,百转千回,终究也没有几件是能顺应人心的。
谁这辈子没有几桩憾事,只是大小轻重不同而已。
“谁说雍王殿下枉为人子,只要雍王殿下能福寿安康的好好活到寿终正寝,便是对叶姨在天之灵的最大安慰。”
听了傅遥的话,崔景琪又静默了良久,“傅姑娘可知,我娘亲葬在何处?”
“就在幽州的永安坊。”傅遥答,“尽管葬的草草,但好歹有一副棺木,人也算入土为安了。”
崔景琪闻言,幽幽的叹了一声,“只恨眼下我不能擅自离开京都,但有生之年,我一定要将我娘亲接回来,与我爹同葬。他们夫妻生不能白首偕老,死后能相依相伴也好。”
傅遥听了崔景琪的话,觉得雍王心里揣着这样一份念想也不错。
至少心中尚有心愿未了,人就不会因为生无可恋而轻生了。
“若有机会,我也想再到叶姨的陵前去祭拜一番。”
“傅姑娘的父亲是我爹的挚友和知己,还是我娘的救命恩人。傅姑娘对我娘也是恩重如山。我代我故去的爹娘感谢傅姑娘,也感谢傅姑娘一家对我家的恩德。请傅姑娘受我一拜。”崔景琪说着,便直起身子要冲傅遥行礼。
傅遥见状,赶忙摆手,“雍王殿下不必如此,你都说了,你我的父亲是挚友,是知己,士为知己者死。当年,若同样的事发生在我爹身上,令尊也会出手相助的。至于我,你就更不必谢了。叶姨为人温柔慈爱,曾教过我刺绣、梳头,总之是教会了我好些东西,我只把叶姨当我亲娘一样爱重。倘若眼下,雍王殿下对我又谢又拜,好像我从前对叶姨的好,都是别有所图似的。”
崔景琪也是个识趣的人,既然傅遥都这么说了,他也不愿叫傅遥为难,于是便没执意拜下去。
“茶凉了,我给傅姑娘换杯新的。”崔景琪说。
傅遥闻言,先崔景琪一步将明炉上的茶壶提了起来,“雍王殿下的手不方便,叫我来吧。”
傅遥说完,便将雍王与自己茶碗中已经凉透的茶水倒掉,然后又重新添了两杯。
“雍王殿下以后,可别再这样了。”傅遥盯着崔景琪受伤的右手说,“倘若叶姨在天之灵,知道你这样为她自残身体,只怕要伤心坏了。”
“我知道。”崔景琪答,“上回因我失仪,弄污了傅姑娘的帕子。我原本是想将傅姑娘的帕子洗净,好生归还回去。奈何帕子上的血污洗不干净,纵使能洗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