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在一旁侍奉茶点。
好半晌,皇帝才说话:“荣国公的事,你事先可知情?”
太子恭声回道:“流言四起的时候,儿臣设法查过,只是不得章法,得知的是些细枝末节,难辨真假。若是早就知情,定会让荣国公自动辞官,免得连皇室的颜面一并辱没。”
“眼下你作何打算?”皇帝瞥了他一眼,“想要如何发落他?”
“这等有辱斯文品行败坏之人,处死也不为过,只是——”太子沉吟道,“佟家到底是皇祖母的母族,荣国公多年来在政务上并无大的过失,也算是尽心竭力地效忠朝廷。依儿臣之见,褫夺爵位、逐出京城便可。”
皇帝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对佟家倒是情深意重。”陆家整件事的经过,在皇帝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不得不让他得出这个结论。
太子满面羞愧,低头不语。
皇帝继续问道:“荣国公的子女呢?”
“荣国公行径荒唐之时,他们年幼无知,眼下——依儿臣看,不该迁怒。况且,荣国公一事事关皇祖母的颜面,绝对不能声张,若是惩戒过重,反倒叫世人生出诸多不该有的揣测。”
“这还用你说?”皇帝慢慢地坐起身来,抬手揉着肩头,“我一直让韩越霖、何寅守口如瓶,不得向外宣扬这件荒唐至极的事萌娘星纪。韩越霖我信得过,至于何寅,那是你的事。”
“是,儿臣明白,已经反复叮嘱过他。”
皇帝沉了片刻,“太子妃……还留不留?”
太子身形微微一震,随即跪倒在地,“儿臣与太子妃情分深厚,绝不会在这关头舍弃她。况且,此事她从头至尾都被蒙在鼓里,若被牵连,实在是无辜……”
“好了。”皇帝摆一摆手,“起来吧。你也不小了,很多事我不便与你明说,但你心里应该有数。重情重义是应当的,这种事我不会强行干涉,但是,凡事也都要分个轻重缓急。”
“是。儿臣谨记父皇教诲。”太子站起身来,见皇帝微微蹙着眉,问道:“父皇是不是肩背疼痛?让儿臣帮您推拿一番可好?”
“哦?你会么?”
太子一笑,“元皇后在世的时候,也常常肩背疼痛,儿臣那时翻看过一些医书,摸着了一些门道。”说着话走上前去,“至今还记得,只是时隔多年,手法难免生疏,父皇别怪罪才好。”
皇帝一笑,转过身形,让长子帮自己缓解不适,心绪颇为复杂。
去年很多的事,让他对这个儿子失望至极,连话都懒得多说一句。可是在此刻,他想到了已经辞世的太后、陆皇后,想到了她们在世时对他的疼爱不舍、他对她们的孝心。
陆家、炤宁等等是非,让皇帝觉得长子心思阴狠,委实叫人心惊。可是面对佟家的事,太子却是只顾着情分。
这便是人与人之间有无缘分才分出的亲疏了。
但是这情形还是叫皇帝满意的。他最不愿意见到的,便是太子只有冷酷阴狠的一面,对任何人都无一丝情分。没有人情的储君,要不得。
这尘世最难做的,便是九重宫阙中的父子。
有些事,不是他愿意便能略过不提的。假如自己入土为安之后,长子仍旧忌惮一母同胞的兄弟,朝堂少不得要陷入动荡不安,经历一番腥风血雨。
这就是儿子多的坏处。假如只有一个嫡子,犯了怎样的错,他都要选择包容甚至包庇。可惜,膝下两个嫡子,并且从感情上来说,他是偏疼并且更认可小儿子的。
许久了,废太子的念头时时在脑海闪现。问题是就算下定决心,他都没个像样的理由——难道还能家丑外扬不成?
完全是骑虎难下的局面。
今日的事情,让皇帝不自主地往好处去想,日后悉心教导太子,多在他身上花些功夫,潜移默化几年,他总能晓得轻重,不会再绕着弯子算计手足。
只望苍天垂怜,多给他一些时间,让他能够在离开的时候,放心、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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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太子回到东宫,命人将何从云唤到书房,见了人单刀直入:“是你要何大人在这时候打压荣国公的。”
何从云见他虽是疑问的话,却用肯定的语气说出来,分明是已经确定,当即点头承认:“正是重生之盛唐农夫。”
不是他说的么?要她对付太子妃。身在东宫,尊卑有别,她难道还能像寻常小妾一样动辄给正妻添堵么?要她出手,她就要把事情做绝,让太子妃失去依仗,失去现有的地位。
她承认,她有野心,两次吃瘪的经历更让她下定决心走至更高的地位。做何侧妃,遇到何事都是底气不足,若是做了太子妃,江炤宁还敢开罪她么?
太子凝了她一眼,缓缓笑开来,“不要说我会力保太子妃,便是保不住她,你,一辈子也不会成为正妃。”他警告她,“我不会要一个与我同床异梦的女子做东宫的主人。不该有的妄念,你给我收起来。不然的话,当心我先处置了你。”
他就是不讲理了。关乎太子妃的事,他自己都要承认,不能用常理来权衡。但是对于她的警告,一字一句都是发自肺腑。女子在他面前,行事要有个度——虽然那个尺度他也不清楚,但是毋庸置疑,引起他反感的行径便是做得不足或是做过了。他不能允许。
何从云对上他视线,定定地看住他的眼睛,良久,微微一笑,“妾身谨记殿下教诲。”原来,他已察觉自己心有所属,而今只是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