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黄昏,未至黄昏,太阳的颜色好如烛光般金黄,黄橙橙的阳光在平静无波的海面上流光闪动,好像无数条金色的锻带在海底浮荡。放眼望去,大海无边无垠,天连着海,海连着天,交界处是一条金色浮动的光线,耳间是海浪一bō_bō拍着礁岩的撞击声,这种大自然的声音最能碰触到内心的深处。心情愉快的人听见更加春风得意,心情恶劣的人听见更是感慨万千。朱雨时想到的却是孩子们的欢声笑语。长安家中明亮,温暖如春,桌上摆放着热腾腾的精美菜肴,何月莲斟了一杯酒,笑着叫他过来坐下。李氏笑呵呵的摇着拨浪鼓逗着襁褓中的孩子,姜奴儿闪动着灵动的大眼睛,悄悄夹了一片酱牛肉放进嘴里。多么温馨平静的画面,这是他心中最大的向往。
一阵带着潮湿咸味的海风把他从思绪中带了回来,只见距海边两里处座落着一个不大的渔村,有着两百来户人家。现在正是晚饭十分,烟囱中都冒起了袅袅青烟。
按照裴子夫的介绍,胡老大就是这座渔村的老大,因他的气力和胆子都是村中最大的,所以大家都听他的。鱼汛来时他们就是普通的渔民,家家户户都乘船出海捕鱼,胡老大也不例外,可他捕鱼的经验和技巧只是二流。可鱼汛一旦过去,胡老大就变成了老大,杀人越货,海上打劫,他的经验无人能及。他是宋人,却只打劫宋朝商船,而渔村在金国地界,谁都治不了他。他每次带领村民出海都没有空手而归,他为人大方,将战利品均分给手下,所以村民大都比较富裕,一年只做三四票买卖,已够他们吃花不尽。
朱雨时一边盘算着,一边将目光停留在码头边的那两艘大船上。每一艘都是上平如衡,下侧如刀的三桅海船,有三十丈长,十五丈宽,想必胡老大就是驾着它们出海打劫,也只有这样的大船才能进入深海,载的了那五十口箱宝箱。朱雨时从未出过海,更未驾驶过这样的大船,所以他必须得到胡老大的支持。萧岩很可能就在村子里,但他并不着急去找。这一路来他消耗了不少内力,要先养精蓄锐,等到深夜进村。
夜幕很快降临,朱雨时再次睁开眼睛时双目明亮,精力充沛。带着腥咸味的温暖海风抚在身上好如情人的手,夜里的海风更令人思归。朱雨时决定战争结束后一定要带家人来海边玩玩,甚至可以在海边建个木屋长住。可这个愿望能实现么?他不确定,确定的是若没船出海,愿望就肯定无法实现。生活有时就像闯关,闯过了最后一关就是大海沙滩,自由欢乐,但谁也不知道前面有多少关在等着自己,更不知能不能闯过,有时往往灰心丧气的倒在最后一关门前。其实大多数的‘关’都是自己给自己加上去的,就好如“亲情关”,“责任关”,逼得人不得不闯,如果能放下一切就可以直接过关,再也不被俗世所扰,但能放下的人又有几个,朱雨时就放不下,无论是为了血刀堡还是洛天初,他都义无反顾。
他展开轻功下了山岗,直奔渔村。村子到了晚上更加热闹,老人和女人拿着竹凳,牵着孩子,来到空地跟别家的聊着家长里短。孩子们嬉戏奔跑,女人们有说有笑。
男人们呢?当然在赌。村里唯一一家赌坊就是胡老大开的。一间不算太大的房间里摆放着五六张赌桌,有玩骰子的,也有推牌九的,桌旁挤满了赤着上身,流着臭汗的男人们。
朱雨时就趴在赌坊的房顶上,掀开瓦片一角向里面观看。他发现混杂的赌坊中只有一人是坐着的,就坐在角落里,旁边没有灯火,只能看清他的轮廓。那是一个瘦小的男人,双腿交叉搭在前方的矮几上,手中拿着酒杯,另一手搂着名身材姣好的少女,手掌就停放在少女的臀部上,轻轻抚摸着。看来此人就是胡老大了。
朱雨时心里生出了两个主意,一个是先擒下胡老大后再打听萧岩的消息。第二个是先找到萧岩再说。最终他选择了第二个办法,正准备跳下寻人时,忽然有只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可把他吓了一大跳,好悬叫出声来,赶忙回头观看。
只见一名中年男子坐在房脊上,笑呵呵的打量着他,他的穿着打扮像是村中渔民,从相貌上很难判断他的年龄,却无疑是位罕见的美男子,他脸型消瘦,两条细而狭长的眉毛微微挑起,英气十足。眼光清澈如阳光下的海水,就算在夜间看来也是精光闪烁,迷人的同时却也显得有些疲倦,眼角处的鱼尾纹让他看起来饱经沧桑,眼下鼻梁英挺,嘴唇圆润,像是涂了胭脂般泛着朱红之色,嘴角微微上扬,自信的同时也令人觉得和蔼可亲。
除了相貌外,朱雨时还知此人武功深不可测,竟能无声无息的接近自己,刚才如要加害可谓轻而易举,可见他并无恶意。朱雨时问道:“阁下是谁?”那人并没答他,笑了笑道:“你跟我来。”只见他身子忽如一阵风般向后飘去,在空中翻腾两圈,无声无息的落在后面的房顶,站定后回身向朱雨时招了招手,然后继续向前掠去。
朱雨时虽不知他是谁,但还是跟了上去。他也不知道为何,只觉得此人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亲切感,愿意相信他。那中年人见他跟来也十分欣喜,回头报以微笑。二人三纵五跃的出了渔村,沿着沙滩奔出一里后。那人忽然回头道:“我们比试一下轻功。”说罢身子立刻如飞箭般掠了出去,顷刻间已有七丈之远。朱雨时吃了一惊,也赶忙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