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对着苏鱼,将一大片的月光吞没在身后。

苏鱼只能辨认出来人身形高大,除此之外她什么也看不清。苏鱼后知后觉地惊骇发现,沉重到需要两名成年兽族男子的力量才能推动的柩盖,却被这个男人轻轻松松地推开。

莫非这个人,就是那些人口中所说的变/态大人?苏鱼觉得极有可能。因为兽族好战、尊崇力量。只有强大到无匹的人才能令别的兽类臣服。

月光蓦地漫到苏鱼的眼前。男人俯下了/身,渐渐地靠近她。苏鱼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想,就算要死,那么她也请求那个时刻也要来得晚一些。就在她闭上眼的一瞬间,苏鱼就后悔了。她这样做完全无济于事,没有任何意义。她只不过是暴露出了她下意识地感到害怕不敢面对的心理而已。

她不应该这么做。猎人看见瑟瑟发抖地小兔,只会慢慢地靠近,选择杀还是抓,而不会因为这样去同情怜惜。说不定,她这个样子,越会激发他某些蠢蠢欲动的暴虐基因。

几乎是同时,她感觉到了脸颊上冰冷的温度。苏鱼立即就睁开眼睛,瑰丽极致又诡秘惑人的一幕出现在她面前。

男人的一双眸子剔透干净,是沉沉的红,被月光漾出莹润通亮的玉。而在他眼眸一侧,就是今夜的圆月。澄澈的血月倾下如水诡秘的月光,与他的眸子相应。

只是他的眸子里还有影影绰绰的昏暗。

因此,苏鱼也意识到,他并不是兽族。他的眸子没有竖瞳,是极黑的红的圆瞳。苏鱼顿时稍稍松了一口气。

只是苏鱼不知道,他比兽还可怕。

而此时此刻,他冰冷的手还停留在她的脸颊上,没有任何动作,但却让苏鱼有种恍惚的温柔。他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脸颊,问,“醒了?”

这样的一句询问,仿佛彼此之间是相交多年的故友。

男人的视线缓缓向下移。苏鱼手脚被禁锢,无法动弹,手上却摆放了一捧桢花,仿佛她真的已经安然死去,在这古柩中永久地沉睡。桢花花色与她的唇色相应,更衬得她象牙白的肤色越发显得白腻干净。

即便未经雕饰,也足矣。他沉默着,一手托着她的下颚,一手将她口中的东西取出来。苏鱼看见男人的手指,如深海中的玉髓,美得令人不由屏气叹息。所以苏鱼完全没有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她的目光完全被他的手吸引住了。

由于那东西放在她口中的时间太久,取下来的时候男人也是颇费了一番功夫。他托着她下颚的手固定住她的下巴和两颊,另一只手的两指慢慢探入,虽然他已经很慢很轻相当小心翼翼了,可是那东西是被强硬塞入的,苏鱼的嘴巴即便是有一丝一毫的牵动都已经痛得不行,更不用说要取下来了。

苏鱼痛得眼里满是泪。可是她无法发泄出来。她连呼吸都乱了,身体想挣扎理智却告诉她不可以。苏鱼极力地忍着,过去受创的心理令她的承受力比常人稍高些。与之相反的,是男人平静严肃的神情。

他极为认真地对待着这样一件事,也极为细致地去做着。慢慢地,那东西被他完整地取出。苏鱼的嘴巴立即就感觉到了解脱。她的眼睛望着那个堵住她嘴巴的东西,是个银白色金属,上面有尖锐闪烁的球状物。

这是前几年市面上特别流行的一种通讯器,又可以当做定位器。

而现在,那个银白色球状物上,沾了苏鱼凝固的血……以及她的,口水。它正放在男人的手掌心,苏鱼顿时就产生了一种玷污了神祇的莫名感觉。她看着男人的手慢慢收紧,银白色球状物在瞬间被捏碎,四分五落地掉下。

苏鱼还没反应过来,她手上被摆放着的桢花也被男人拿走,随意地扔到了窗外。

苏鱼感受到了一种诡异又神奇的气氛。

这到底怎么回事……

男人又伸手抱起她,眼眸幽暗地注视着她。

现在,这一切又和梦重叠了。梦里的男人也是这样抱起她,眼眸也是这样瑰丽蛊惑的红。苏鱼几乎要有些分不清梦与现实了。

这个男人究竟是谁?

他低头在她耳畔,声音低沉冷冽,“他们人还在这城堡里。现在,只有我和你,是一起的。你是选择跟我,还是选择待在这里,等那个人来?”

苏鱼望着他的眼睛。如果这次一次关于童话中王子与公主的邂逅,那么她似乎说“选择你”比较有梦幻感。可是这不是,这是现实。她现在所做的选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决定了她的命。

所以她不能把希望与信任,寄托在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身上。

“我有选择的权利吗?”她不能激怒他,苏鱼试探道。

男人缓缓地笑了,“聪明的人类小姐,”他亲吻她的发端,“你知道该做怎样的选择。”

苏鱼面无表情,“我选你。”

“请你放我下来。”她非常抗拒陌生人的碰触。

他挑眉,低头看向她,压着声音,“可惜,来不及了。”

“——他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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