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一次,大概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如果不尽快……我也不能保证。”
“你是大夫你说了算……”
“现在情况如何……”
“……没有大碍……过几天……”
断断续续的细碎声响传入耳朵里,苏慕仙痛苦地皱了皱眉,想要睁开眼,眼皮却仿佛坠了千斤般沉重。一只温热的手抚上她的额头,替她拨开粘在额前的碎发,又轻柔地抚平了她紧蹙的眉头。
“没事,继续睡吧。”
那只手的主人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大脑有些昏昏沉沉,一时半会竟然想不起这个声音到底是谁,苏慕仙只觉得他手掌的温度让她十分舒服,不由自主地蹭了蹭,又接着先前的梦境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梦里江元重在江湖客栈刚好待满了一个月。
苏慕仙拨打着算盘,算了算这个月的支出和进账,然后抬头瞄了一眼倚在柜台边没个正形的江元重,说道:“你这个月的工钱……”
江元重眺望着大门的方向,心不在焉地接道:“工钱怎么了?”
“本来说好是二钱银子的,但是……”苏慕仙有些犹豫地说道,“但是有好几个客人投诉你,而且你也打碎了不少碟碗,综合一下的话,等于这个月你没有工钱……”
原以为她说完江元重至少会有所质疑,结果那家伙只轻飘飘地“嗯”了一声便没有了后续。
这么视金钱为粪土,心态很好啊年轻人。
苏慕仙心里感慨着,顺着他的目光往窗外望去,只看到来来往往的行人,并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地方。
她推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江元重收回视线,落在柜台的木质纹理上,垂眸答道,“掌柜的能收留我给我一个居所,让我吃住不愁,我已是感激不尽了
。”
“你这么说总让我觉得自己坑了你似的。”苏慕仙挠了挠头,目光无意识地瞥过门外,余光似乎扫到了对面茶馆里的一个黑色身影。
那人在盯着客栈?
苏慕仙的心里泛起了嘀咕,再定睛去看,对面哪有什么黑色的人影,大概只是自己一时累出来的幻觉罢了。
“左右客栈也无人,我上楼休息会儿。”她对江元重说道。
才在楼梯上踏了两步,画面忽然一转,周围瞬间暗了下来。苏慕仙愣了愣,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
那么眼下,就是另一个梦境开始了?
她扶着栏杆继续往上走,没走几步,底下忽然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动静,细细听去无非是拳头与肉身接触的声音,还有……瓷器摔碎的声响。
不知怎么的,苏慕仙忽然想起来自己那套买来还没用过就被半夜闯入的小蟊贼打破的青花瓷茶具。
该不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想才做这样的梦吧。
她心里嘀咕着,不知自己是否要继续往楼上走。按照平时的情况来看,既然能发现自己是在做梦,应该很快就能醒了。
正想着,底下的人开口了。
“谁派你来的?”
声音有点耳熟。
苏慕仙歪了歪头,几乎毫不费功夫地将这个声音同记忆中的人对上了号。
是江元重。
苏慕仙有一瞬间的迷惑,慢吞吞转过身,江元重却好像没有看见她似的,抽出火折子点亮了摆在桌上的烛台。烛火幽幽,映出他优美的脸部轮廓,也映出了倒在桌下不知生死的某个黑衣蒙面人。
那人一动不动地躺着,江元重似乎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用脚尖踢了踢,皱眉道:“……死了?”
黑衣人顺着他的动作一歪头,一缕黑色的鲜血从面纱下面流了出来。
很显然他是服毒了。
“这就有点麻烦了……”
江元重盯着那人紫黑色的血迹喃喃自语道,“说是误入的小蟊贼的话,掌柜的会信吗?”
“算了。”他颇为嫌弃地单手将黑衣人拎了起来,“还是我去处理掉好了……”
……
苏慕仙躺在床上静静地睁开了双眼。
入眼是一根梁木,吊着一只指甲盖大小的蜘蛛,随着不知哪里吹来的微风轻轻晃动着。视线微微右移,正巧对上了一双关切的眸子。
“醒了?”
那人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口中淡然道:“烧退了,应该没事了。”
“江……元重?”她试探着喊了一声,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异常的干哑,像是长时间没有碰过水一样,嘴唇也有些起皮
。
“先喝点水。”
江元重端着水碗递到她跟前,她微微低头喝了两口,清凉的液体滑过喉咙,顺带着让她的思绪也清晰了不少。
“你怎么在这儿?”
“你忘了?你前两天第一次毒发,接到消息我就匆忙赶过来了。”江元重扶着她半坐起身,又在她腰后垫了一个软枕,“其他人现在都去休息了,就我在。”
苏慕仙知道自己身上中了毒,但没有亲身经历过也就一直没有具体的概念,现在经江元重一提醒,瞬间回忆起了那天的痛楚。
那真是能让人直接疼晕厥过去的痛感。
她忍不住呲了呲牙,刚好被江元重看到,于是说道:“萧清霖治疗及时,你暂时不会有什么事了,等到下次毒发也要一个月之后。”
苏慕仙:“……这样的安慰听起来一点也不安慰人好吗。”
她捧着水碗小口地啜饮着,忽然抬头眯起眼把江元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看他风尘仆仆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