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衣,你......”你可是对霍婷动了心呢?我想问,却将后半句话生生吞了回去,这句话一旦说出来,只会让这件事变得更不幸。
“以为是因为霍钰,后来才知道因为霍婷。”沈衣冲上前来,她一手环抱白玉坛子,一手勒住我的衣领,“伏音,女人为何不能对女人动心呢。”
沈衣自行揭露的谜底让我大惊失色,我从没想过,内敛的沈衣竟然会有如此坦率直白的一次,只是她眼中的恨意太深了,特别是看着我的时候,她的牙齿狠狠地咬着嘴唇,有血丝泛出,唇齿间挤出几个字,“都是因为你。”
都是因为我......
“伏音,你明知道太后的阴谋,你明明看穿了这一切,是你放任事情发生才导致她战死的,你以为是你高傲大度不屑一顾?你以为所有的人会念你的好,念你的隐忍,念你的无可奈何心疼你吗?没有!是你自以为是的退缩和软弱,终将害死你身边每一个在乎你关心你的人!”沈衣的歇斯底里,那垂落的眼泪,再难和我熟悉的模样重合,似乎是镜子,碎过了一次,又拼合在了一起,看似完整,却留了太多丑陋的疤痕。
我也心里问我自己,我的隐忍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因为负罪感而隐忍,回避那些阴谋,却害我身边的人跌落阴谋,甚至丧命,到底是为了什么。
“伏音,你本不该活着。”沈衣的声音哽咽,她抓着我衣领的手死死地揪着,为了不让自己失去重心而跌倒,她的纤细修长的手指指关节格外突兀,“二十多年前,因为你我沈家家道中落,我家破人亡流离失所。二十多年后,因为你霍婷战死沙场尸骨难存,我到底欠了你什么,你要害得我这么惨。”
“二十多年前?”我以为我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一瞬间了,轰然间傻掉的一瞬间,我这么久以来都在习惯着承担这一切,但是当她提及的时候,我才发觉我竟是如此无助。
“伏音,所有人的不幸都是因为你诞生在这个世上开始的。为什么只有你可以不记得,你虽无辜,却也是原罪。”沈衣慢慢松开了手,她在一点一点努力平息着仇恨,她在善与恶之间挣扎,可似乎多年来的一切经历最终败给了一句,“我爱上了霍婷,所以,这也是我的惩罚吧。”
她爱上了霍婷。
是我意料之中的答案,但是此刻却让我很是惊讶。沈衣竟然可以如此平静的承认那禁忌的爱情,她的颓败从霍婷战死沙场的那一刻开始,她再不是从前那个有着盈盈笑意,暖人心扉的沈衣了。
可能连她都不知道这一份爱意是从何时开始的,她极力想要掩饰,却又与霍婷有着默契的互动,在情与爱的沼泽中沦陷,成为了yù_wàng的奴隶。
她踉跄的站直了身子,小心翼翼的环抱着白玉坛,转过身将要离去。
“沈衣。”我开口叫住了她。
沈衣止步,站在了原地,却未回身。
“帮我个忙。”我说,“霍婷上一次离开的时候,我曾拜托她帮我保管了一样东西,你可知道那件东西现在何处。”
沈衣像是想了想,然后慢慢地点了下头。
“既然你决定要走,如果没想好要去哪儿,可不可以帮我个忙,将那东西送到皇甫宣手中。”我此刻心如死灰,心里那无止尽的灰烬中,却燃起了丝丝火光。
沈衣没有问我什么,也没有答应我什么,她在短暂的迟疑之后,走了出去。
伏音,你要做什么?
我却在心里问我自己,你要做什么。
一切似乎比我预计的来得要快,没有人告诉我什么,但是我却发现越来越多的议论,都是朝着我来的。天牢中当差的人不时看向我,然后低声议论,我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被吊着,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可是那眼神中的猜疑,还有路过我面前故意放慢的动作,我明白,我的机会来了。
皇甫宣没有失信于我,他来了。
恐怕现在太后正是慌乱中,她正在极力掩饰,我不在宫中的事,却又因为担心,而迟迟不愿意放我出去。或者,她在等什么。
但是,她却比我预期的更沉不住气。
当迷烟满布在天牢的时候,我尽管有所准备,却也被呛得不轻,此刻我仍然被缚在架子上,动弹不得,天牢外隐隐传来刀剑相击的声音,更有人像是朝这里跑了过来,脚步越来越近。
伏音,你在赌什么?我却意外的平静,连我自己都未预期到此时的平静,我在心里如此问我自己,
当刺客赫然站在我眼前时,他们三人一袭黑衣,蒙着面,露出的一双眼睛里甚是不屑和笃定,不紧不慢地提起手中的刀朝我走了过来。
原来,太后宁肯得罪南埕,也一定要置我于死地,对她来说,我伏音的存在大抵远比南埕来得更有威胁。
这样,正好。
我虽是低着头,却仿佛也能感觉到来人的笑意,东伏那个不可一世的昭华郡主现在落得这样的下场,任人胁迫,怕是最大的笑话了。
很快的。我闭上了眼睛。
伏音,你在赌什么。
我最后一次,在心里淡淡地问道。
有风声,不对,是剑气。凌厉的剑气丝毫没有迟疑地刺破宁静,剑刃与刀刃相悖,在昏暗的天牢里,有银色的弧线不时闪过,那剑气汹涌而来,我只觉得有寒意袭来,那寒意如同要划破我的肌肤,深深刺入我的肉里一样。
扑哧,一声,温热稠浓的液体带着腥味泼在我的胸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