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城的夏天能从五月底一直持续到九月初,天气渐热,烫头发的顾客就少了,从大清早开张一直到中午理发店就来了四个顾客,还都是剃寸头。

一上午就在懒懒散散中度过。中午吃饭,李师傅带着田果和师姐去了临街胡同里一家川菜馆。

“师傅,您家出什么好事了,不年不节干嘛请我们吃饭?”田果笑着问。

师姐也笑道:“师傅不会是涨工资了吧。”

李师傅甩起湿毛巾掸掸身上的碎头发,笑道:“家里还真有好事,昨天明言的班主任把我跟你师娘叫到学校去,说明言保送北大英语系的事定下来了!”

明言是李师傅的二儿子,今年十八岁,正在市重点上高三。

“真的啊!”田果跟师姐赶紧跟师傅道谢。

不是周末,小川菜馆里顾客稀少,说一口四川普通话的店小二正坐在门口的马扎上观望南来北往的客,见田果他们朝自家店来走来,赶紧站起身来替他们推开门,“你好,几位噻?”

田果逗他:“您数数啊,数对了我们就在这里吃。”

店小二愣住,笑问:“那要是数不对嘞?”

“哎呀,别贫啦,这都快饿死了!”师姐一把将田果推进店里,转头对店小二熟络地说:“师傅,我们三个人,先上一壶清茶,筷子我们自己带了。”

饭馆的价目表贴在了出饭口的玻璃上。

宫保鸡丁两块五

鱼香茄子1块2

鱼香肉丝2块1

辣子鸡丁一块8......

“老李师傅你们三人是吃米饭炒菜还是吃带汤水的米线?”店小二笑问。

“我们吃米饭。”李师傅说,然后催促田果和师姐赶紧点餐。师姐扫了眼价目表,问:“这都是肉,怎么宫保鸡丁那么贵?”

店小二笑道:“大葱涨钱了嘛,去年一斤八分钱,今年就涨到一毛一了,还是批发价。”

“师傅,你们批发蔬菜都去哪儿?”田果随口问了句。

店小二说:“哪里都去,菜市场,供货站,有时也去农民家里直接收购,四九城里批发蔬菜的地方少,西边就一个,靠近大兴,小师傅你要是去吗,如果去,一会儿我把地址告诉你。”

“行,谢谢您。”

三人点了一盘宫保鸡丁,一盘鱼香茄子和一盘麻婆豆腐,三碗米饭。吃饭时,师姐纳闷地问:“小果儿,你要批发蔬菜的地址干嘛?”

“不干嘛,就是随便问问。”田果低头呼呼吃着饭,心里则盘算着若从家骑三轮车到大兴得用多长时间。理发店的工资实在太少,她打算干个副业试试,想着只要不是刮风下大雨,走街串巷卖蔬菜瓜果是个不错的活。

夏天到了,蔬菜便宜还好卖,唯一的缺点就是容易烂。

米饭要用粮票,没粮票就得加钱,一顿饭三人一共花去了6.8外加半斤粮票。李师傅年纪大了,吃完饭习惯动作就是剔牙,三人晒着明晃晃的太阳往回走,师姐饭吃快了,走两步打一个嗝,田果也吃点撑得慌,在农村待了半个月天天吃窝窝头,猛然荤腥吃多点,胃就开始反酸。

快走到店门口时,田果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蝌蚪?”

蝌蚪是骑自行车来的,瞅见她猛地挥挥手,似乎着急的很,“田果,快过来!”

“干嘛呀?”

蝌蚪一把抓住她胳膊,“赶紧跟我回家,你家出事了!”

他表情惊悚,把田果吓得一激灵,“家里出事”像一盆凉水把饭后生出的懒洋洋感觉瞬间浇灭。田果本能就想是不是姥姥突发急症已经被送到医院,一手扶住车把稳住身体,抖着声音问蝌蚪:“是......我姥姥?”

蝌蚪挥挥手,“哎呀,不是不是,你姥姥身体比我还结实,能活着看到美/帝/国主/义灭亡!是......”蝌蚪小眼四下寻摸一圈,见无人注意这里,揪着田果的衣袖走到一处隐蔽的阴凉地方,表情严肃地说:“我问你,今天早上你是不是给了丫蛋几张油票?”

“那就是她家的,先放在我这儿了。”田果把前因后果悉数告诉蝌蚪,“怎么,油票有问题?”一听是这事,田果心里踏实了,心想油票能有什么问题?就是有问题也跟我没关系。谁印发的找谁去,实在不行就去找居委会王大妈。

“油票没问题,但数量有问题,那张香油票没了!”

田果终于明白蝌蚪为何火急火燎地来找她,票据只经过她、王大妈和丫蛋的手。王大妈昨天给她时,她清点过,票数是对的。哎!田果挠头,知道问题一定出在她和丫蛋身上,要不是票据在给出去时就已经不对了,要不就是丫蛋说了谎。田果呼吸急促,明白一张香油票在八十年代的分量!

md!今天早上出门太急,主要是也没往那方面想,应该让丫蛋清点对了再离开。

蝌蚪说:“田果,我就你问一句,香油票是不是你拿的?”

田果气,心想姑奶奶像没吃过香油的人?一掌闪过去,却又在中途落下。既然蝌蚪来找她,就说明蝌蚪从内心里是向着她的。“蝌蚪,不管你信不信我,但我对天发誓,这香油票不是我拿的。”

蝌蚪把田果冲天空举起的手拽下来,急急地说:“我信不信管个屁用,你得让丫蛋家相信不是你拿的,丫蛋妈那嘴皮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张嘴顶咱们一百张嘴,黑的能说成白的,现在她正站在你家门口骂呢,我过来就是带你赶紧回家,如果你没拿,就直接告诉她!别让她像个泼妇似的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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