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莉说的床垫子就是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在全国风靡一时的席梦思。
“小果儿,你可不知道,那床垫子里面有弹簧,进货人打开盖子让我们开了,一个弹簧顶两个手指头那么粗,这外国人设计的东西真有意思,怎么想到把弹簧按到那里面去?”
田果笑,席梦思对于她来说当然不算稀罕物,其实那玩意儿睡时间长了对脊椎不好,还不如大木板子。
“怎么样,睡着舒服吗?”她问。
张莉郑重点头:“舒服,倍舒服,我定了一个,估计下个月能送到,到时候你去我家躺躺就知道了。”
这次天津之行让张莉大开眼界,同时也把她的职业规划从导游变回了倒爷。她告诉田果这买衣服的摊位到年底就不交租金了,如果田果愿意接手就赶紧去跟刘麻子说,省得到时候他把摊位扔给别人。现在转行做个体户的人越来越多,秀水俨然成了香饽饽。但买衣服利润太小,张莉决定从明年起捣腾大物件去。“我抓紧时间挣大钱,时间可不等人啊!”
田果值了两天班,张莉明白她辛苦,下午一看没什么事就让她先回家了。想着过节也没给姥姥做一顿好吃的,田果就先去了菜市场买了二斤带鱼,正好市场里还有买槐花蜂蜜的,小贩说这玩意滋阴养肺,尤其老人喝了好,田果又卖了一罐子蜂蜜。
其实她回家时已经忘了周燕与钮焕然相亲的事,满脑子都是香喷喷的带鱼,推开院门先听到一阵哭声,然后就看到丫蛋与刘长江站在海棠树下窃窃私语。
“谁哭呢?”
“周燕吧。”
“她今天不是跟焕然哥相亲去了么......”
田果没把哭声跟相亲联系到一起,脚步沉重的朝自家屋门走去,这时丫蛋叫住了她:“田果姐!”
“......”田果茫然。
“别走啊。”丫蛋拽着她来到海棠树下,与刘长江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然后八卦地问:“你耳朵聋啦,居然没听到哭声?”
田果听到了但是懒得想,脑袋嗡嗡的,仿佛有无数只蜜蜂在飞。蜂蜜有点沉,坠得她胳膊疼。目光涣散的看着丫蛋和刘长江,她有气无力地说:“爱谁哭谁哭,我现在累着呢,你俩在这儿呆着吧,我回屋休息去了。”
“别走啊。”长江又把她拽住了,一副“这么好看的戏你怎能错过”的表情。“小果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平日里你跟周燕那么好,跟亲姐妹似的互相照顾,怎么她今天相亲回来你都不去看看她?”
“不好吧......”田果实在不好意思问,这不是给自己添堵么。但内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再问:你真的不想知道?
周燕的哭声从屋子里时断时续地传来,听着让人揪心。田果忽然明白了。
丫蛋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拽着田果袖子鼓舞:“田果姐,你过去看看周燕。”
“其实不看也知道结果
。”长江抛出一记含义颇深的眼神。丫蛋懂,捂嘴笑起来,幸灾乐祸的。
“别笑了!”田果呵斥一声,把手里的东西扔给长江,瞪着他俩说:“都没事干了是吧?哪凉快上哪儿呆着去,别在这儿看热闹。长江帮我把东西拿回家,丫蛋!别笑了!赶紧回家去!”
见田果发脾气了,丫蛋吓得吐了吐舌头,转身跑回了家,屋门关上,掀开窗帘一角看外面的情况。
田果瞪一眼,吓得她赶紧把窗帘放下。
长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就说:“别生气啊,我帮你把东西送回去,那个......你好好劝劝周燕,好男人有的是,别在然哥一棵树上吊死,然哥可是硬骨头,一般女人真啃不动,这不是周燕的问题,是然哥自己的问题。然哥有病,一直喜欢着那个白雪柔,咱们都知道!”
“知道个屁!”田果忍不住骂一句。
轰走了长江,田果酝酿了一阵才轻轻敲响了周燕的房门。屋子里,周燕还在哭,不像成人,像一个小孩子。田果听到周燕妈带着一丝忧虑低声说:“燕子,别哭了,有人来了。”
周燕没说话,哭声依旧。
在周燕妈开门的一瞬间田果已经后悔了,她这个时候来是不是有点看热闹的意思?但想走已经开不及了。
“是小果儿啊,快进来。”
“不,不了。”真是脑洞开大了非得这个时候来,不是找骂吗?田果转身想走,屋子里却传来周燕冷冷的声音,“米田果你别走!”
田果敲门时,周燕正趴在自己床上哭,这时几步从里屋走出来,头发蓬乱,脸上泪痕点点,“这破衣服还给你!”田果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那件邓丽君同款带着一股愤怒的力道仍在了自己脚下。周燕瞪着她说:“我拿你朋友,当姐们儿,你拿我当我什么?”
“......”田果懵,不知道周燕怒气从何而来。
周燕妈看不过去,数落女儿:“燕子,别不懂事,小果儿人家过来看你,你瞎说什么呢。”转头又对田果赔笑:“小果儿你别生气,她不是冲你,她是......”
“我就是冲她!”周燕大嚷一声,整个人开始变得歇斯底里,眼泪又流出来,万分委屈地对母亲说:“就是她告诉我他喜欢邓丽君的!让我买裙子,做发型,弄得像一个傻子!结果今天去了,他都不拿正眼瞧我,我说一句,他噎我一句,最后还说最讨厌的就是邓丽君!米田果,算我眼瞎看错了你,说吧,你是不是压根就不希望我跟他成?”
他,自然是该死的钮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