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从夜空里洒落,经过那道如山般的血色骷髅时,发生了诡异的消融,只余下最纯粹的红色充斥在整个空间里,甚至有海水拍打着石岸发出的隆音响起。
夜风呼啸从骷髅的侧面残尾间向着星光里pēn_shè而去,发出嗤的厉响。
黑袍人低头看着地面,在石板的砖缝间有数株略显枯黄的小草。
那道强大的气息犹从夜空里垂落而下,砖缝里那些小草,忽然向后折去,仿佛要断掉一般。
隐隐有雨点落下。
地板上那些被巧匠们静心雕着出的繁复花纹,在雨点隐落过程中,似乎受到了某种力量的影响侵蚀,以原点为开始,像是蛛网般的深刻痕迹向着四面八方蔓延,然后悄然碎裂。
有尘随风而走。
那名黑袍人站在原地,隐藏在面具下的眼瞳有些情绪复杂,有数道血水正从指间轻轻滑下。
他的黑袍在那道气息的压迫下忽然变得极其坚硬,每道皱纹都被撑平,看上去不是他穿着一件袍子,而是袍子支撑着他的身体。
东方霸道冷漠地看着黑袍人沉沦在血色暴雨里,看着那些血水从对方的指间滴落,然后被吸纳进骷髅里,沉默了片刻后认真说道:“无论你们预留了多少后手对付我,今夜都不可能安然无恙地离开这里,因为这里是我天狱司的地盘,那么就算有再多意外,都是一纸笑谈。”
“这……就是罗天?”
黑袍人盯着东方霸道的眼睛,声音微颤,痛并愤怒说道:“天狱司果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居然还拥有着当年的那些惊人法器,应天神都里的皇族旧老们终究是低估了你们。”
东方霸道略一沉默,慨然道:“那些老不死的又能知道些什么?除了惹怒那位独孤将镇国天书夺去外,其他的一无是处!”
黑袍人盯着那件鲜艳如血的大红袍,说道:“看来,你们对那些皇族旧老不满很久了。”
东方霸道微微一笑,说道:“从应天神都撤离的那天开始,更准确的说,从多年前天狱司遭到无情血洗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一直对那些人心存不满,甚至要让他们变得天地间最微小的尘埃。”
黑袍人知道对方的意思,那些所谓的尘埃是白色的。
是骨灰。
他说道:“那真的是难为你们了,不过为什么要让我知道?”
“我们被世人遗忘太久了,随着太宗皇帝的掌政,我们像老鼠一样躲藏在燕京城里这么多年,生活对我们来说就是在夜色里默默注视着那些人的声色犬马,很枯燥也很无趣。”
东方霸道平静地述说着天狱司这些年的生活,很淡然,实际上很残酷,甚至可以说悲壮——在皇族旧老们的注视下残存这么长时间,他们必然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尤其是精神上。
他沉默了会儿,目光里倒映着诸多旧远时光里的回忆,感慨说道:“如果不是陛下要在此次大朝会后取缔我天狱司,那我想,我是不会告诉你这些甚至去招惹那些旧老的。但陛下确实这么做了,你说,我天狱司是不是该感谢他的垂怜?”
听完这段话,黑袍人心里忽然涌起了几分后悔与恐惧。。
他没有想到,天狱司一直在隐忍着不满,居然从太宗时代延续到而今,深谋远虑,用心深刻到这种程度,
他后悔的是,这个爆发点是自家主子给天狱司提供的。如果不是为了试探燕王对于东京城的态度,主子用尽手段削弱燕王一系势力,面对皇族旧老们,天狱司大概依然只能继续隐忍,在幽冷深暗的地下世界里消磨生命,直到烟消云散。
更让他觉得恐惧的是燕京二字。
所有人都清楚这里是东京,只不过燕王在镇守而已。即便是因为燕王这些年里深受百姓爱戴,不知不觉间有了“燕京”之称,在这里终究还是属于明皇的天下。而这个敏感的字眼从东方霸道的口中说出,从他身份的角度说出,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不是代表着天狱司已经开始与陛下的统治貌合神离了?
就像当年的首座袁天罡一样。
黑袍人望向夜空,看着那些明显消融的星光,知道那个罗天早就隔绝了里外两个世界,能让东方霸道有恃无恐说出那些话来,便是这个缘故。
他确定了自己的处境,反而平静了下来,望向东方霸道的嘴边笑意,右手缓缓握着那道剑影。
那道极薄极黯淡的剑影开始在空中剧烈地颤抖起来,震得四周空气发出嗡嗡厉啸,就像是只左突右奔想要逃跑的鸟。
那道剑影像是流光飞了出去。
它就是那抹划破夜色的光。
天欲黎明夜将翳。
雨花巷里一片安静,不远处数株大树的树皮片片剥离,就像是一个人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老去,不祥的斑点出现,身躯有了腐朽崩坏的征兆。
忽有木屑溅落于地。
现出两个人的身影。
那名黑袍人从夜空里跌落出来。
他身上的那件黑袍早已变成无数碎布,到处都是伤口,不停淌着血,就是连面具都是碎裂了大半,看着异常的狼狈凄惨。
东方霸道看着他那满身尽血的模样,认真说道:“我说过了,今夜谁也别想安然无恙在我天狱司里搅乱。”
黑袍人抬头看着最后那抹夜色落下帷幕,计算了下时辰,唇角露出了几分笑意,说道:“那可不一定。”
······
在黎明将来之前,有数道人影像是游鱼贯入海洋般,从那间院落里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