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宫殿亮如白昼,云萱来到霜云殿外,颊畔青丝微拂,眉间有粒汗珠。她望向殿后阴影处,看到了红痣女子的身影,侧头倾听片刻,清秀的双眉微微挑起,隐有怒意。
顾笑生不在殿内。
先前那刻,他还在殿侧与文昭太史杨素交谈,接着安山节度使与他说了几句话,红痣女子不便靠近,不料下一刻,他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不知道去了哪里。
云萱望向夜色里的玉华行宫,无数飞檐楼榭,沉默不语,她知道,要在这样的时间段,这样广阔的区域里要找一个人是多么困难的事情,那么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应天神都的皇族旧老里的很多人不想顾笑生和自己出现在百子会上,因为净天教使团要提议取缔天狱司,这又是为什么?
便在这个时候,深沉的夜色里缓缓行出一只赤马。
赤马身后跟着一名穿着大红袍的少年。
“怎么在这里站着?”顾笑生缓缓从夜色里走出来,笑着揉了揉云萱的脑袋。
“等你呀。”云萱笑着说道。
“进去吧。”
云萱不再多想,直接推开霜云殿紧闭的殿门,拉着顾笑生的衣袖,迎着殿内的光明走进去。
殿内,净天教使团已然到场,正与五方诸院以及朝廷神庙的大人物们见礼,有些未曾见过的人正在自我介绍,互道久仰之情,好一派其乐融融的场景,热闹非凡。
便在这时,哐的一声,殿门被人推开。
微寒的夜风虽然无法吹入,殿内的光明却为之一变,气氛也为之一变,因为推开殿门的那人显的有些无礼。
待看清楚站在殿门口的那对少男少女后,殿内变得异常安静。
先前已经有人注意到天狱司的座席上空无一人,正在诧异,此时终于看到了正主。
顾笑生的目光在殿内拂过。
那名须发皆白,案前只搁着一碗清水,一柄拂尘的老者,应该便是净天教的领队长老。
那名面笼白纱,气度清净的女子,既然穿着净天教道服,又有纹龙金边,应该便是皇族骄女……玉真公主。
那四名神情淡漠,身着黄色道服的年轻人,应该便是传言里的净天八道子。
五方诸院和那些通过院选考试的年轻学子们都见过。
顾笑生的目光,最后落在最前方的一张座席上。
那张座席距离安山节度使等人的主席极近,比净天教长老的位置只差一点。那张座席坐着的却是位年轻人。
那位年轻人神情温和,亲切至极,气息普通,但绝不普通。
因为他的眼睛里有光。
顾笑生看着那人,知道他便一定是净天八道子里的终恨水。
传说中,自是人生长恨水长流的那个终恨水。
……
……
净天教使团来到东京,是做客的身份,按道理来说不应该主动发问,但在万众瞩目下无礼推殿而入,殿气氛又有些怪异,难免会有人发问。
殿内大多数人都参加过百子会的第一夜,哪里不会认得将魏良打成废人的少女,当然,还有顾笑生。听着客人发问,有人说道:“他们是天狱司的朝试百子,不知为何来晚了些。”
听到这句话,那位来自应天神都的玉真公主轻咦一声,似有些意外,那四名穿着道服的年轻人更是同时抬起头,望向顾笑生和云萱,目光骤然变得极为锋利,便像是出鞘的宝剑。
远在灵墟,人们也知晓天狱司早已废弃,前段时间在路途上,他们听说了百子会第一夜发生的事情,才知道天狱司今年多了两位朝试百子,这个少女便是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天才?
顾笑生依然没有人在意。
那四名来自净天教的年轻人,便是传闻中的净天八道子中的四子,在他们看来,击败魏良自然算不得什么,但这个少女如此年岁便如此强大,确实值得重视。
当然,值得他们重视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魏良与他们的七师弟有旧,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个少女已经威胁到了今夜的提案进程,这是谁都不愿看到的事情。
终恨水也抬头看了云萱一眼,但他只是温和笑了笑,显得不是太过在意,更多的,他在认真审视着沉默不语的顾笑生。
云萱没有理会那三位净天教青年投来的目光,净天八道子自然了不起,她此时的精神都在顾笑生的身上,那还有时间理会他们?
场间一片安静,顾笑生和云萱站在殿门显得有些刺眼。
杨素神情冷漠道:“既然来迟,已是失礼,还不赶紧坐下,让客人们看了笑话!”
听着这番毫不客气的话,安山节度使微微一怔,然后笑了起来,心想文昭太史居然到现在还没有猜到这少女的来历,看来明皇陛下对他再如何信任也是有限,那么也不难理解贵妃如此做法了。
安山节度使望向天书院院长梅煮雨,此时场间知道云萱真实身份的,便是他们二人,只见梅煮雨微闭着眼睛,仿佛快要睡着一般。他忽然心头微动,转身向天玑大神官百里歌望去,却只见百里歌大人面带笑意,与身旁随侍的教士说着什么。
“老人家们真沉得住气。”
安山节度使叹了口气,显得更加忧郁,他很清楚百里歌大人深藏不露,只怕早已猜到了云萱的来历。
云萱看了杨素一眼,如果换作别的时候,有人敢如此呵斥自己,她那里会善罢甘休,不要看她在顾笑生面前乖巧可人,真发起恨来,可不会心慈手软,没看见魏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