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命,不认命。
杨毓在心中低低的提醒自己。
手指挑开帘幕看向车外,薄雪挂在树梢,洁白与枯黄影影绰绰的绵延到远方。
一栋青瓦屋舍就在前方,房前种着几株梅树,粉红,嫣红,素白,一片的梅花枝枝动人。
:“南方竟也有人栽种梅树?”杨毓有些好奇。
桓七郎笑着,似乎此事很是自然一般道:“不过是从北方移植过来应景的,你当这些人是真的隐居世外?哪有一个不身在世外,却依旧享受家族俸禄的。”
关于这种事,桓七郎要比杨毓通透的多,杨毓垂眸想了想,笑着道:“也对。”
隐约间,看到一个身姿修长的中年士人,手拿着花锄站在梅树下,似乎在挖着什么,杨毓笑道:“可是这世外之人,却比尘世中的你我,要逍遥快活的多。”
桓七郎轻笑一声,微微扬起头道:“待你我大婚以后,我便寻一处山水,阿毓何时想去,我们便去住些日子。”
杨毓侧目看着桓七郎,笑道:“甚好。”
马车驶近,那士人抬眸看来,眸光中没有一丝的惊讶,只将锄头递给一边的下仆,掸了掸身上原本就没有的尘埃,笑着等着。
杨毓轻快的自马车上跳了下来,走进谢安,盈盈一礼:“阿毓见过谢公安。”
那人习惯性的擤擤鼻子,口中说着端美的洛阳腔:“今日恰好挖出夏日埋下的好酒,女郎可愿一同饮几杯?”
杨毓笑着摇摇头道:“身上带伤,不好饮酒。”
谢安有些失望,伸手道:“那便庐中一叙吧。”
:“善。”
谢安自始至终,没有与桓七郎说一句话,仿佛不认识一般,让桓七郎有些不爽快,他笑着道:“谢伯父,侄儿给你见礼。”
谢安这才转眸看向桓七郎,笑着道:“听闻你与阿毓已经被陛下赐婚,以后可要好生对待阿毓。”这话说的,就似杨毓的长辈一般,二人不过是连面也未见过,隔着刑司大牢的墙壁吟唱几句,这般浅薄的交情,杨毓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他能这般对待自己。
桓七郎也是一怔,随即笑道:“多谢伯父教导。”
谢安满意的点点头,转身请二人进门,跨进门槛的瞬间,杨毓悄然扬起了笑脸。
老狐狸。
三人分别落榻,下仆送上新鲜的水果和刚刚烹好的茶,退出门外。
杨毓悠然的抿了一口茶,笑着道:“谢公这世外桃源真真快意,阿毓慕之甚深。”
谢安笑着道:“阿毓心悦,尽可常来。”
杨毓朝桓七郎伸手道:“婚书。”
桓七郎未有一丝迟疑,递给了杨毓。
杨毓笑着道:“谢公,婚书。”
谢安点点头,自榻几上的木盒中取出婚书递给杨毓。
杨毓拿着两方婚书,郑重其事的起身,对着外面拜了一拜道:“黄天在上,厚土在下,弘农杨氏阿毓,今日为证,谢氏元清,桓氏秋容婚事就此作罢,今后嫁娶各不相干。”说完,她自顾自的将两封婚书投入一旁的火炉中。
谢安笑着看着杨毓道:“狡黠。”
杨毓一扭身看着谢安道:“不及谢公。”
二人相视一笑。
辞别了谢安,杨毓与桓七郎踏上归途,桓七郎至今未想明白,究竟这二人是在说些什么,不禁问道:“阿毓,这谢公可是在等着我们?”
杨毓挑开帘幕道:“想来,早在桓公亮出金陵城之时,便已经等着了。他故意冷淡你,便是说,以后,不。”杨毓改口道:“至少在桓家之事未尘埃落定之前,都不想与桓家关系甚密。”
桓七郎冷笑一声,颇有些看透红尘的意思,缓缓的道:“想我桓家繁荣之时,这些人哪一个少占了我家的便宜?如今事情还未明朗,就连这大名在外的名士,也恨不能离我远远的。”
杨毓不能赞同他的话,面色也严正了几分:“七郎,从前你桓家荣华,谢家也不差,你们两家只能说是互相帮衬,亦或互相利用。可恨之人绝不是在大难之时弃你而去之人,而是落井下石的。明哲保身,从来都不是罪过。”
桓七郎转眸看向杨毓那双清亮的惊人的眼睛,信服的点点头:“我只是不忿罢了。”
杨毓蹙着眉道:“此时此刻,桓家需要的,绝不是你的不忿。”
:“是。”
杨毓看着桓七郎无精打采的模样,心中有些后悔,她不该这般与他说话的,接着道:“你且看看,你落难之时,可有人落井下石?”说着,语气和暖许多,带着些少女的娇嗔。
桓七郎摇摇头:“那倒没有。”
杨毓释然一笑道:“这便对了,这就说明,你有你的过人之处。这些人本可乘机踩上一脚,却为何没有动手?”
桓七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琅琊,城外。
由南到北,经历奔波,桓亮先在庐江汇合屯兵三万,又在寿春汇合两万人马,一路上昼伏夜出,也所幸路途并不遥远,总算是躲过了胡人的追击安全抵达。
司马子高跨坐在一匹枣红骏马上,身后数千官兵一字排开,黑压压的一片,威风凛凛。
:“桓公亮终于到了!”
桓亮笑道:“让殿下担忧了。”
二人目光相接,又各自闪了闪,接着,连声大笑。
两人见礼,相携入城,五万兵士驻扎城外。
转眼间,已经到了年下,杨府中张灯结彩,欢欢喜喜。
大门左右悬挂桃符,左书“神荼”,右写“郁垒”两位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