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楼下,陈池正要开口:“霜霜……”
“哎呀,这不是池伢子吗?前几天听你妈说,你要回来了。我刚刚乍一眼,还不敢认。”一个六十多岁的妇女提着菜篮子,迎面就热情地招呼,一双眼睛瞅瞅陈池,又好奇地瞟向许霜降。
“孙阿姨好,你买这么多菜啊?”陈池笑道,假装没有看到对方的八卦眼神,“我们去外面吃早饭。”
许霜降弯起嘴角,露出一丝浅笑,任陈池应对。
两人一路上又遇到陈池的两三个熟人,终于走出小区大门口,陈池松了一口气,侧头望向许霜降。
换作往日,他定要夸夸她配合得好,此时却不敢调侃。昨夜横生波折,这件事要是处理不好,就要在许霜降心里留下阴影,以后一家人相处会有隔阂。
陈池将千般烦恼暂且放下,先带许霜降去吃早饭,许霜降胃口不开,随便吃了一点。街上人多,不是谈话之所,陈池带着她往偏僻处走。
陈池家的小镇,小吃店多,卖衣服卖鞋子卖手机卖药的商店多,超市电影院也都有,但是能供人清静谈话的场所却没有。
七八里外,确实有一个公园,花木扶疏,环境清幽,陈池却不能把许霜降往那里带,一则他知道,大爷大妈们都爱去那里,即便他家小区,也有些退休的叔叔阿姨们不嫌远,专门跑那去踱步;二则他不敢,他的青灰软壳蟹有点小犟,万一一怒之下没转过弯来,就指不定跳上一辆出租车直接走了,他对那个地方毕竟没有家门口熟,一个晃神就会追不上她,到时候他得担忧她瞎跑找不到方向。
陈池怀着忐忑的心思,拉着许霜降沿着一条僻静的马路步行。走过一家弹棉花的店,再经过一家自制糕点铺,桥下一个满脸皱纹的老阿婆铺了一块土布卖草药,看见路过的人就张口问道:“金银花要不要?今天才劈的枝,有叶子的。蒲公英要不要?还魂草要不要?脱力草要不要?”
许霜降多瞄了一眼,土布上放着一堆堆枝条和草叶,新鲜的,十足新鲜,还带着泥土,干枯的,也彻底干枯,全都是辨不清本来面目的灰褐色叶子。
陈池见许霜降有兴趣,给许霜降翻译老阿婆那浓重地道的乡音:“她说都是自家采的,要的话就便宜卖给我们。”
许霜降朝老阿婆歉意地摇摇头。陈池好容易找到一个和许霜降交流的契机,就着话题说下去:“我们小区有些人会买,偶尔弄点草药泡脚。”
许霜降却不接话。她望向桥下,两岸的斜土坡被人整成了菜畦,一颗颗青菜长得绿油油。经过桥,另一侧桥下有家杂货铺,铺前的树荫下停着一辆自行车,车后座驮着一个白色泡沫箱,写着“老馒头”三个字。再旁边是一辆三轮车,后面装着一个大茶桶,那人见到陈池和许霜降就吆喝道:“牛奶要不要?新鲜牛奶要不要?”
陈池瞧着许霜降又瞥了一眼,连忙问道:“霜霜,刚刚你吃得少,要不要买个馒头吃?”
许霜降摇摇头。
“那……是要喝牛奶?”
许霜降转过头去,不搭茬。
陈池忽地笑一下,她不想吃,那就是对人家的自产牛奶感兴趣。他解释道:“附近有人养奶牛,挤了奶会拿出来卖。以前大街小巷叫卖,就跟豆腐店卖豆浆差不多,就这样整桶挑出来,我妈也买过,拿个搪瓷碗去接。现在可能买这种散装牛奶的人少了,卖的人都不怎么积极走动了。”
许霜降默了两秒,驳道:“不是,这种高温天,路上晃动多,鲜牛奶会变酸奶。”
她一开腔,陈池瞬间舒坦松快了。瞧他和青灰软壳蟹多默契,只要她一个眼神,他就能将她的关注点猜得差不离。他乘势揽上许霜降的肩头,亲昵地夸道:“我家霜霜最聪明。”
七月的艳阳天,九点多太阳就已经老高,陈池去杂货店买了两瓶水,两人沿着马路继续走。前方再也没有店了,行人渐少,只有一两个六十开外的老汉挑着空担从他们后头赶上来,箭步如飞往前去,大概是附近的村民卖完菜回家。路上车辆也不多,只有农用三轮卡车载着两头膘肥的猪欢快地开过,还有一辆拖拉机装着滚圆的西瓜,突突突地占着路中间行驶。
陈池牵着许霜降,走两步落到树荫里,又走两步晒到树荫外,明媚跳跃的阳光在他们肩头脚下,不时画出斑驳的图案。
此时的早晨仍然是温润的,不至于将一切烤烫。
“霜霜,”陈池觑着许霜降平和的神色,斟酌着语句,缓声道,“昨天我爸和我的谈话,是针对我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许霜降不吭声。
“再过两天,我要带你去舅舅家。你即便出去住,也住不了两天,何必搬来搬去?”
陈池等了一会儿,未见许霜降板着脸说:“我不去你舅舅家。”
他松了一口气,他的青灰软壳蟹在大事上一向明理。这次他要在假期里去外婆坟上拜一拜,许霜降早就答应随行,她怕她妈妈在这方面有些忌讳讲究,自己不说,还特地叮嘱陈池不必在岳母面前提这项安排。
陈池越发疼惜许霜降,柔声道:“霜霜,你住在外面,我怎么放心?我家就是你家,我的家人就是你的家人,我知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你就当为我……”
手机铃声突地响起,陈池停下来,一瞧:“是我表妹的电话。”
“四丫,什么事?”
“哥,我在你家。舅妈不是让我找人给嫂子画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