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来的不是警察,而是警方联动的心理干预师。
当陈池和惊魂未定的乔治迈克等人坐在店堂一角,等着卡尔的大巴时,塞伊尔和心理专家坐在另一张餐桌边,情绪激动言辞混乱地在尖声哭诉:“他用枪指着我,天哪,他的枪对准了我的头。”她双手抱着脸,惊惧地叫嚷,“我钱箱里的钱全给他了,他还要更多,我没有了,没有了,我没带钱包。”
陈池沉默地转头望向外面,唯有庆幸,今天这两个是真正的劫匪,只图钱,抢到一点是一点,没有穷凶极恶行事。
卡尔的大巴驶到时,那车灯扫过玻璃窗,让他倏然松了口气,总算可以回家了。
“嗨,伙计们,你们还好吗?我听说了,太可怕了,公司让我来早点接你们走。”
陈池手里搭着他的外套,跟在众人身后上车,听到托尼如劫后重生般虚脱叹道:“我们还好,至少还活着。”
车上,乔治大概被之前的惊险场景刺激过度,此时似乎才彻底缓过来,言语尤其多,自陈池后排拔长了脖子凑近前道:“嗨,陈,你跑到哪儿了?我真害怕他们抓住你,这两个坏家伙脾气太糟了。他们以为他们拿着枪很酷,哈?陈,我就猜他们抓不着你,你有中国功夫,对吧?”
“没有,”陈池摇头道,“我一直待在仓库里,那个人没有仔细搜。”
陈池年少时有一个阶段,确实狂热地迷过武侠,打听到他爸妈的厂里有一个职工亲属是体校武术老师,他假期到人家里去,学过站桩和两三套拳路,也曾把所有的零花钱省下来,跟着师兄报名参加了某个小城市举办的武术散打业余表演赛,得了类似于鼓励奖的一个奖状。
打工闲暇聊天时,乔治好奇地向他探问过中国功夫,他偶尔提过这件事,就被乔治认为他一定身怀某种酷毙了的绝技,用乔治的话说,我知道你不能像电影里飞檐走壁那么夸张,但给你根吊索,你肯定能飞檐走壁。
乔治此时看着陈池的目光就显然不信,他探手拍到陈池的肩膀:“嗨,伙计,不管怎么,你是我们中最幸运的一个,托尼是最不幸的,他损失了……”
托尼接过话道:“十欧元,应该是十二欧元的,但那两个家伙好心地给我留下了两欧元。”
陈池随着众人笑出声。
“希望警察在那两个坏家伙去酒吧浪荡前,就把他们给抓到,这样托尼的十欧元就能保住了。”迈克说道。
“话说,有谁注意到他们怎么来的吗?”
“这个时间点选得好,顾客最少,营业额最多,他们肯定是老手。”
事情过去了,现在大家犹如一个个活泛过来,满车子七嘴八舌地讨论。他们描述着各自被枪威音里余悸未消,但又饱含不可思议的兴奋惊恐。
已是深夜,高速公路上车辆稀少,对面偶尔驶过一辆车,远远地就有灯光先至,而后掠去,窗外亮起又暗下,明灭交替。
陈池看着听着,心里一直在回荡托尼的那句话,至少还活着。
他回到住处,轻轻地踩着楼梯上去,在二楼转角停下,摸出钥匙开门。灯亮后,他环视着静静的小屋,侧头望向门边的桌子,嘴角不由微微翘起。
相框里,许霜降笑得那样流光溢彩。
陈池拉开椅子坐下来,久久凝视着。终于,他忍不住拿起手机,拨出号码,电话中嘟嘟地响起长音。他贴耳听着,眉眼柔和,心里已经无比安稳,这声音让他觉得,他的青灰软壳蟹已然触手可及。待到第三遍,陈池噙起笑意就要挂断。
“嗯?”电话那端传来软软糯糯的声音,混着睡意,显得十分迷糊,“池,什么事啊?”
陈池惊喜莫名,不由抬眸瞥了一眼照片中的人,脑中闪现起蜜月里每个清晨,许霜降在他胸前揉着眼睛惺忪醒来的憨呆呆模样,此刻,她也该是差不多的吧。
他的笑容更深,带着歉意柔声道:“没事,霜霜。”
陈池停了一拍,默等着这个名字的尾音余韵和着他的气息缓缓飘散,方启唇道:“我只是……有点睡不着,手痒,就点上你的号码了,把你吵醒了,是我不对。”
许霜降似乎笑了一下,但她旋即清醒过来,问道:“你在做什么,这么晚还睡不着?”
“可能咖啡喝多了。”陈池随口答道,视线一直拢着照片里的笑脸,低声道,“霜霜,你最近好吗?”
许霜降和陈池已经很久未见面了。陈池在打工,没有瞒许霜降,事实上,自从他告诉许霜降股票的事以后,他只去看过许霜降一回,星期五晚上过去,星期天一大早就走。而许霜降到他的新居也只来看过一回。除了抽不出太多空外,其实他们俩都在有意识地节省交通费。
“我挺好的,你呢?”许霜降从被子里爬出来,靠墙壁坐着,凉意袭到背上,感觉却是又热又冷,她心中潜着一股焦灼,很怕陈池有什么事。
他一直叮嘱她不能熬夜,从不会在夜里十点以后打电话给她。
电话里,陈池的声音温煦:“我也挺好的,每天都是老样子。”他话风一转,带着一丝儿轻巧的调侃,一丝儿无奈的抱怨,“霜霜,正好给你说件事,以后不准再给我转钱了,说了我这里不缺钱。”
“我有多余的,就放在你那儿,我又不懂管。”许霜降细声细语道,话里隐隐有丝娇俏。
“……好。”陈池面带浅笑应道,他知道许霜降不会听进去。
她每一个月都会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