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池虽然觉得他媳妇儿在细处太讲究,费这许多功夫会累了人,但他很喜欢有人在他耳边不停叨叨,管头管脚。没有女主人,这屋子就是一个租的地址,一个睡觉吃饭的住处,没啥感情,天黑开灯,天亮关灯,清锅冷灶也无所谓。女主人一到,这屋子就成了一个家,一个小窝,在外头时老记挂着,兴头冲冲地赶回去,沿路买上她喜欢吃的华夫饼,心里在猜测她会做什么晚饭。
现在的当家人自然是许霜降,不带二话地,什么都她说了算。
哪怕这个女当家在业务上还不那么心灵手巧,时不时会整一些小小的纰漏。陈池反正一并都享受了。
他的钥匙自动交给她,然后他也开始有了等门的经历。许霜降很忙的。每天结合陈池的时间表,安排她自个的活动。陈池有空陪她,两人就一起行动,陈池没空陪她,也完全不必担心她会闷到。许霜降会自己晃到陈池的学校,上上网,然后逛超市,给陈池补货,逛店铺,给陈池留心换季衣服。
忙里忙外的年轻主妇在计划上把时间掐得太准,但在执行上偶尔会受到这样那样的外界诱惑,不知不觉就超时。所以有一次,她跑远路,去中国店买辣椒酱,明明一来一去时间宽裕,但她偏偏在中国店逗留了蛮长时间。
于是,陈池回家,就被关在了门外,而且他没有许霜降的幸运,在等门的大半个小时里,竟然没有邻居回来,他只得等在巷子街道上。
许霜降对于自己脚程的估计永远是精确不了的。
“回来了,回来了,大概十分钟就到了吧。”
她不说十分钟,陈池可能还气定神闲点,一说十分钟,陈池的期望值就被定死了,十五六分钟过去,巷子口还遥望不到她,陈池就急上了:“你到哪儿了?”
这话问到许霜降头上,也不能指望有准确答案。她不记路。
她和陈池在这方面的差距非常大,陈池到她家,起先被丈母娘请出门外,他第二日就把丈人家附近地理摸熟,甚至能在大街小巷买了各种早点,一早奔丈人家刷存在感。这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任务,要是按在许霜降头上,金石门估计要望眼欲穿苦苦候着她好几天。
就说她到了陈池家,小区里一栋栋楼整齐排列着,陈池带着她晚上出来散步,回去时只要没牵着她,由着她自己走,起初几天她绝对次次先走到别栋楼去,然后哎呀一声,再调头。
许霜降在认路方面比较迟钝,需要反复多次的练习,才能缓慢地增加熟悉感。但她有个本事,即便不怎么熟悉,只要给够时间,她最终总是能摸到目的地,方法多的是,比如说问人、看地标建筑物、粗暴地多次尝试,甚至包括回忆行道树,只除了看道路交通图。
“……我不知道,”电话里,许霜降的声音飘飘忽忽,似乎是在摇头晃脑张望,“旁边没路牌。”
她只叫得出主干道,那些支路基本不太记,拐弯转向主要靠道路特征来甄别。
陈池想去接,都没有办法。“迷路了吗?”
“没有,好着呢,我知道怎么回来。”电话里许霜降说得信誓旦旦,“这样吧,我看见下一个路牌,就通知你。”
实际上,她不通知的,因为她习惯性忽视路牌。又五分钟过去,陈池等不住,再打电话。
“别急呀,我没看见路牌,反正我正在回来的路上。”
“把你旁边经过的店名一家家告诉我。”
“好。”
陈池等了一会儿,“霜霜,怎么不说话?”
“没店。”
对一个翘首等着的人来说,这样的对话有多无力。“霜霜,去看人家的门牌号,那上面会有路名。”
“……不用了。”
“我得知道你到哪儿了。”陈池皱紧眉头。
电话那头传来轻笑,和陈池焦虑的心情形成鲜明对比。“我看见你了,对不起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陈池抬头一望,他老婆背着包,站在巷子口,手里的蓝色购物袋搁在地上,笑意盈盈地停住不动了。
“憨大。”他低声笑语,跑上前去迎。
主妇对家里的菜谱也是一把抓,通常陈池回家,热乎乎的汤汤菜菜已经摆在桌上,他一到,这边厢洗着手,那边厢许霜降在盛饭。当然,偶尔也有生配菜摆在灶台的时候。
“这个菜我做不好,你来。”许霜降在他洗手的时候抱着他,给他束好围裙。
“瞧我的。”陈池豪爽地摸摸她的脑袋,他最喜欢青灰软壳蟹的实诚。
许霜降是不太合格的灶台一把手,但却是最好的灶台助理,按着陈池的习惯,把油盐酱醋各种调料瓶集中一堆,捧着切好的姜丝蒜末,陈池说放啥,就拿啥。
灶台助理只有一点点瑕疵。陈池用着猛火,却得抿着笑,等着她细致地洒调料。他催不得,也不会赶,调小了火苗等她。
陈池乐在其中。
当然,许霜降需要陈池回家炒菜的次数不多,她总是想尽可能地把家里收妥,把陈池照顾周到。但有时候事与愿违,有两次她还让陈池回家没饭吃。那是因为她在外头溜达过久,就比如他等门的那次。
许霜降知道自己有错,进屋之后对陈池可好了,先塞给他两片面包,喜滋滋汇报道:“我买到了你最爱吃的辣椒酱,正好看到了粽叶,今天我包粽子给你吃。”
“你会吗?”陈池奇道,他一向听闻许霜降的房东阿姨很能干,蒸馒头做饺子什么都会,以为许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