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许霜降最喜欢的季节。
桂花香了。
她到得很早,服务生给她泡了一杯冰糖柠檬茶。她坐在桂花树下的圆石台边,懒洋洋地搅动着杯中的吸管,将那半片柠檬拨得打旋儿。
上午的阳光透亮,洒在小院的每个角落,防腐木围起的矮院墙上爬满了丝瓜藤,老丝瓜东一个西一个地吊着,无人去采摘打理,大概最终会让它们留在藤上慢慢枯成丝瓜络。院墙下,红砖砌了一条花坛,里面开满了三色堇,像极了一朵朵花斑蝴蝶。几块废弃了的青色圆磨石随意地躺在角落。
一阵轻风撩过,桂花树不见如何晃动,那金黄色的桂花粒儿却扑簌簌飘落下来,荡起满鼻腔的清雅香气。
许霜降慌忙将杯口用手掌蒙住,自己头上肩上却落到了薄薄一层桂花。
“香是香,掉下来也蛮烦人的。”菜馆的雇工大爷走出来,好心说道,“小姐,你到里厢去坐吧。”
许霜降笑着摇摇头,正待接话,院门外开进一辆车,大爷忙上前去,比着手势指点停车位。
车刚停稳,车上下来三个女孩,当先的宋晓燕直冲许霜降跑来,上前就是一个大熊抱:“霜霜,你来啦。”
许霜降昔日的同桌性情一点都没变,长了一张清秀的鹅蛋脸,说话却爽利,许霜降才招呼了一声:“晓燕。”还没来得及问候后面走来的另外两个同学,宋晓燕就搂着她又跳又叫:“霜霜,你怎么保养的?怎么和以前没什么变化?”
“晓燕,你用保养这个词叫我们这辈人情何以堪,我们很老了吗?”后面的姑娘笑骂道,盯着许霜降,瞪出眼睛夸张地叫道,“你不要告诉我,你叫许霜降,宝姐姐不是这样的。”
今天是许霜降的初中同学聚会日,当年全班三十六人,这次并未到齐,林虞帮着老班长组织到了二十几个,那也是热热闹闹,包下了这个私家菜馆。
自毕业后,大家四散开,各忙各的,许霜降除了结婚时请过同桌宋晓燕外,和其他同学几无联系。那说话的姑娘约有十年没见到,即便在车里就已听宋晓燕说,桂花树下品茶等待的女子是许霜降,她仍然不敢置信。
“我是许霜降。”许霜降笑意盈盈地瞧着昔日同学,年少时的亲昵劲儿泛上来,逗趣似地自证身份,“真是宝姐姐啦。”说着,她微微抬眉,视线触到车上最后下来的林虞,遥遥点头。
林虞穿了一件窄腰的花点衬衫,扶着车门不由莞尔致意。方才在半路上,他还在想,把这几个搭地铁赶过来的同学送到后,再打个电话问问许霜降,看看她需不需要接。没想到车拐进院子时,许霜降早就先到了。一袭浅藕色百褶裙,一个人坐在树下石桌边,旁边藤椅上搭着一件薄软的线衫,想必也是她的,看起来等得十分惬意。
林虞个把月没看见许霜降,他现在再次瞧见她,倒是习惯了她这副窈窕淑女的模样。他走过去几步,尴尬地发现自己根本没法凑上去打招呼,姑娘们大呼小叫地抱成一团乐,完全没搭理他这个辛苦接人的司机,她们都多久没碰面了,令人无语的是,她们碰面不是交流近况,一上来就叽叽喳喳互夸美不美,年轻不年轻,话题直奔化妆品。
林虞机灵地先进菜馆内堂,嘱咐服务生多泡几壶茶,一**的同学正在来的路上。
院子里简直热闹非凡,喧哗声不断。林虞走出去,发现又有两辆车开进来,将原本不大的小院一下占了一半。同学们结伴下来,互相招呼着,小院瞬时满满当当。
不知谁招呼了一声,大家闹哄哄地移步屋内,喝茶聊天。
“霜霜,可以带家属的呀,你看我们老班长就带了班长夫人来,你怎么不带你老公来,让大家都见识见识?”宋晓燕打趣道,转头对其他姑娘说道,“我告诉你们啊,我见过霜霜的老公,可帅了。”
“哇,霜霜,我们一多半人连男朋友都没有,你走在我们前面。”同学起哄道,“干嘛不带出来?打电话叫过来一起吃饭嘛。”
“他今天没时间。”许霜降笑着解释道。
陈池上周回来了,说好这个周末不回家。要不然,许霜降也不可能在周六如此清闲,早早赶过来参加同学聚会。
“小姐,外头的一件衣服是你的吗?”雇工大爷站在门边,冲着姑娘堆喊过来。
许霜降闻言看过去,见大爷手指着外院,才猛然想起刚刚同学们互相笑闹簇拥着往里走,她都没顾上自己的薄衫外套。“哦……”她说着起身。
“我拿吧。”靠门边近的一桌男生里,林虞站起朝许霜降压压手,转身往外走。
“霜霜,你老公是干什么的?”同学好奇地追问道。
许霜降重又坐下,加入姑娘们的八卦群:“他在一家公司做财务。”
说话间,林虞走过来,一手端着一个插着吸管的玻璃杯,另一只胳膊肘里搭了一件线衫。
许霜降连忙扭头接过,视线顺势落到玻璃杯中,里面的水清澈,还剩了大半杯,并无桂花颗粒,她不好意思道:“谢谢你。我刚刚太高兴,忘记拿了。”
“别客气。”林虞笑道。
“财务男啊,那你们家谁管钱?不会是你老公吧?”女生八卦起来,是毫无止境的,这不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许霜降不知道怎么应对,实话道:“两个人一起管吧。”
姑娘们围聚在一堆,哈哈大笑,连一旁的林虞都不禁侧目瞥了许霜降好几眼,心道宝姐姐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