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霜降不是被陈池叫醒的,她睡了个把小时,毕竟没吃过晚饭,自己就慢悠悠醒过来了。
厨房里,陈池站在灶台前,正拿着漏瓢在沸水锅里抄土豆丝。锅里袅袅的白汽散逸开,老式的抽油烟机发出了呜呜的声响。他穿着黑色的毛衣,脖子里露出了一截粉蓝衬衫的领子,一个人忙碌着,让许霜降无端地盯着他的背影痴迷。
陈池一转身,哇地吓一跳,失笑道:“怎么起来了?”
许霜降内里只穿了一条睡裙,堪堪才遮到膝盖,外面松松地裹着鹅黄睡袍,披散着头发,眼眸细细地,可见还不怎么清醒,靠在厨房门框上。底下光脚穿了一双虎皮斑纹的家居鞋,原是宣春花逛超市给陈池买来的,但陈池穿不惯厚毛拖鞋,于是日常就被许霜降占了。虎皮斑纹拖鞋圆胖圆胖,脚脖子之上却伶仃着,露出一截光生生的小腿,看得陈池直怜爱。
陈池连忙走过去,捧住她的脸,轻哄道:“要冷到了,谁把霜霜弄醒了?还没醒透是不是?”
许霜降没吭声,傻乎乎地弯起嘴角,不过眼神表情都挺迟缓。
完了,完了,他老婆绝对累坏了,都没有力气嫌弃他摸过锅铲的手去摸她的脸。陈池十分疼惜地搂住许霜降,她顺势将头伏到陈池胸膛,双手抱住了他的腰。
“还困啊?”陈池柔声问,先不管那盘待下锅爆炒的土豆丝。
“你忘了戴围裙。”许霜降呢喃道。
陈池先怔,而后笑,慢慢笑声越来越大,胸腔都在震动。胖妹妹还是胖妹妹,睡不醒的时候仍不忘讲究干净的秉性。
许霜降被陈池笑得趴贴在他胸膛不舒服,不满地撅起腮帮子,自己挺起了腰,瞪着陈池,过一阵,慢慢撑起了龙精虎猛的模样:“饿了。”
陈池毫不客气地拧了一把许霜降的脸,下令道:“去多穿点,出来摆桌子,十分钟后开饭。”
饭蒸得太早,虽然一直保温着,待两人吃时,已经半凉了。但菜都是热气腾腾的,绝对不是丈母娘以为的纯蔬菜。
三盘菜,居中摆着,每一盘都有荤有素。
许霜降睡一觉后,精神饱满,陈池问她菜的味道如何,她就叽叽咕咕地发表评论:“菠菜汤有点咸。”
“我不知道肉丸子本身带咸,往汤里还加了盐。”
许霜降点点头,表示她还能忍受,继续说道:“土豆丝和虾仁炒,感觉怪怪的。”
“说对了,没这道菜,我自创的。”
许霜降抿起嘴笑,目光转到那盘红红黄黄的菜,抬眸说道:“你忘了在番茄炒鸡蛋里加大葱。”
陈池望过来,笑意浮起来,夹了一大块鸡蛋到许霜降的碗中:“你没买大葱,这样也好,省得我拨开去,你又不爱吃。”
许霜降低下头刨着白米饭,米粒的清香在唇瓣散开,化到胸腹里。
她和陈池,也有了典故。
搬出来单独住的第一夜,许霜降还不太习惯陌生的房间,她躺在陈池臂弯里,睡不着。
陈池也是,半夜三更吃饱饭,一时还没消化,他靠着床头,一手敲着电脑键盘,上网给父母排行程,一手搂着许霜降。
“池,你有没有发现,”许霜降叨叨着,“你每在一个地方,给我做的第一顿饭,总是西红柿炒鸡蛋。”
“嗯?”陈池停下手中的动作,细细一想,侧头朝许霜降望来,“好像还真是。”他有点不相信,好笑地追问道,“你确定我在比利时换房子后迎接你的第一顿饭也有西红柿炒鸡蛋?”
“有。”许霜降毫不迟疑地答道。
怎么会不确定呢?
他们那时候那样艰苦,她去看他,坐在那个小房间内吃饭,左看右看都觉得陈池瘦了,但她一点儿也不敢明说,怕他想起股票的事情难受,只得给他碗里多夹鸡蛋,而他反过来把鸡蛋夹给她。
那时候他们都傻得可怜,其实鸡蛋本是超市里很便宜的东西,多吃一口少吃一口,现在想起来,真是不值什么。
“池,以后我们不吃西红柿炒鸡蛋了。”许霜降轻声道。
“吃腻了?”陈池俯首对着她笑道,“还是今天没有大葱,你觉得味道不正宗,所以没好感了?”
“不是,我很有好感。”许霜降嘴角漾起笑容,“所以我要当做经典,平时忍着不吃。”
陈池凝望许霜降,迅速伸手点点她的鼻梁:“傻姑,我会做,忍什么忍,想吃就随时吱一声。”
许霜降胸臆间本满是怀旧情怀,忽地就破功了,抬手就捶陈池:“谁傻,谁傻?我的土豆和番茄放在一起,本来是想要做罗宋汤的,只差了鸡蛋没买,所以想等到明天做。你今天就把它们拆开了。”
“别打了,电脑要掉下床了。”陈池讨饶着,笑得喘气,“这个必须要向你诚恳认错,我不该拆开你的土豆和番茄。”
许霜降捶到好几下,才哼了一声,收回手。
陈池长长舒气,见许霜降消停了,又逗道:“唉,老婆越来越暴力,怎么办呢?”
许霜降眼一瞪,陈池急忙道:“真不能再打了,会打疼你的手。”
许霜降噗地笑出来,甜言蜜语最恼人的地方,就是明知它是甜言蜜语,还忍不住心花怒放。她笑得手脚无力,倒真是打不了了。
“胖妹妹,咱来说正事。”陈池逗完她,给她拍背顺气。
许霜降收了声,摆出一副专心听的模样。
“你公婆就快来了,”陈池将电脑关了放到一旁,手指伸进许霜降的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