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陈池不在家,许霜降晚上不习惯守着空落落的屋子独居,她几乎夜夜都辗转反侧,竟然害怕一个人睡,将房间的灯一夜开到天亮,有时候闭上眼睛,就会立马睁开,瞧瞧四周有没有啥。
此时她不敢让自己明晃晃地置于光亮里,想出了这么一个怪招,和黑暗融为一体,但心里却没有丝毫安全感,不一会儿就脖子僵硬,背部抽紧,根本不敢回头,总觉得后面会有什么东西阴森森地要附上她。
她把自己吓得,哪怕反悔了想去开灯,也不敢起身动弹。
蚊子嗡嗡嗡地围着她的头脸部。
不知过了多久,许霜降听到了另一种声音,先是嘀嗒几声,像是稀疏的雨点落到地上,持续了没几分钟,变成了噼里啪啦的声音,那是雨点密集急砸地面。
远处有闪电,乍然刺入眼帘,旋即雷声轰开。
许霜降不受控制地惊呼一声,心脏砰砰直跳。
雷声滚滚不绝,她做了一件极傻的事,低头趴在桌上不看窗外,只差没有掩耳了。
这一拨电闪雷鸣,像一个世纪一样长。
“许霜降,许霜降。”
外面蓦然传来几声喊叫,许霜降抬起头来,细辨几下,就听得喊声越来越近,一会儿就在门外,伴随着重重的拍门声。
她一喜,未等行动,却瞧见一团黑乎乎的人影移向面前的窗户,几乎贴着玻璃敲打:“许霜降,许霜降,你在吗?”
“来了来了。”许霜降忙不迭应道,窜过去打开了门锁。
“你怎么回事?怎么不开灯?”顾一惟扶着门框,捋了一把头发,极力地瞧向黑洞洞的室内,语气急促地问道,“停电了吗?打供电所电话没有?”
大棚停电,对花草的影响可大了。
许霜降伸手摸向门边开关,啪地打开灯,亮白色的光芒瞬间照得顾一惟眯起眼,只见她浅笑道:“没停。”
顾一惟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他一步跨进去,扫向四周,再盯向许霜降,蹙眉疑惑道:“那你怎么不开灯?”
许霜降讪讪地,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支吾道:“我听说打雷闪电时,最好不要用电器。”
顾一惟用异样的眼神瞟了瞟她,不予置评:“我去大棚看看,你待在这。”
外头的雨哗啦啦地下,偶尔有道闪电,划过长空,雷声紧跟着,隆隆地闷响,比先前的炸雷要稍稍让人安心一些。
顾一惟去了十来分钟后回来,语气没那么紧张了:“一切正常。”
从管护房到大棚这么短一段路,他打了个来回,身上比先前更湿了,尤其是深蓝衬衫的肩膀部分,明显地印出了深色的水迹。他没去管这些,极目望向外面,灯光照出去,可以看见大颗大颗的雨点砸在地上。
这天气,他走不得。
“等雨小一点,你开我的车回去,行吗?”
许霜降惊讶抬眸:“你在这里值夜?”
“嗯,今天晚上下雨,如果有什么事,二勤不行。”顾一惟停下话头,伸手道,“把隔壁钥匙给我。”
许霜降连忙打开抽屉,取了一柄钥匙。
顾一惟又跑了一趟,到老赵值班室拎了一张木折椅过来,掩上门,支开椅子坐下,开始向许霜降了解情况:“老赵怎么说?”
“我打电话过去,是他老婆接的电话,说他磕破额头缝了八针,还在医院拍片检查。哦,对了,他老婆说他这些天都不能来值晚班了。”
顾一惟搓了一把脸,叹气道:“知道了。”
“那明天怎么办?谁来值班?”许霜降这会子挺同情顾一惟。
“看情况,二勤没事叫二勤来,小范回来后就好办了,他在这里盯着,再在附近找个大爷,培训几天,来接替老赵。”
“公司其他人不行吗?”许霜降奇道。
“这么偏僻的地方守夜,谁肯干?再说,晚上睡不好,白天就不能做事了。”
许霜降便不好意思地一笑,换她她也不肯,闪电豁在头顶,吓死她了。
顾一惟瞅瞅她,忽然想起来道:“你还没吃晚饭吧?”
这话就多余,这旮旯哪有晚饭卖。“我去车里看看。”
许霜降尚未来得及说客气话,顾一惟就拉开门跑出去了。他在车中翻找了几下,找到一包苏打饼干,心内倒是高兴,顺势抬起头,看向管护房,许霜降的身影站在门内张望。
隔着一重暗黑雨幕,灯光披在她身后,勾勒得她十分秀巧。风卷起她的百褶裙,人却静凝。
一窗一门一人,恰似风雨盼夜归。
许霜降站在门内,迎着扑面的湿潮,如今这里多了一个人,她便没有那么害怕,趁机开着门让屋里头窝了一天的热气散出去,黄昏时成群结队的蚊子也不见了许多,体感一下子清凉了。
但轰隆轰隆翻滚在云层里的闷雷依然让她提心吊胆,远望去,天空不时亮一下,犹如忘关了的电视机在暗夜里自顾自播着节目,一豁一豁地闪屏。许霜降看不见惊龙般串游的闪电,猜测应该是闪在管护房的背后方向。
她瞧见顾一惟在车内一小方光影中,低头搜寻了一番后朝她瞅过来,十分心急地希望顾一惟赶紧回来,这种天在外面可让人害怕了。同时又止不住暗地唏嘘,现如今做点啥事都不容易,这种风雨天,老板也得亲自上阵,真是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瞧,她就貌似那靠不住的员工,尽忧愁着自己如何回家去。
“只有这个,你先凑合吃一点吧。”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