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经理,能打扰一下吗?”小范探头进来。
许霜降向外扫一眼,小范身后是顾一惟,还有两个陌生的男人。她忙道:“请进,麻烦换上工作服。”
“杨总,许经理是我们技术服务部的经理,组培中心的主管。”顾一惟介绍道。
“你好,杨总。”许霜降立即跟上问候。
杨总有几分中年男人的肚腩,随随便便将白大褂套到西装外,也不扣好,伸出右手道:“许经理,你好。”
许霜降稍顿,将右手的手套摘下,回握过去,脸上浮起歉意的笑容:“不好意思,里面在做事,我戴了手套,不过手是干净的。”
她这样的解释纯粹是出于一个实验操作工对旁人负责的角度,却令杨总觉得有趣,当即就笑了起来。
“许经理,领我们参观一下。”顾一惟吩咐道。
许霜降自然从善如流,带着领导客户一间一间地解说。走至准备室,四个姑娘正在练习配溶液。
杨总和他属下的经理便饶有兴致地凑上去,探头瞧两眼酸度计边上塑封的操作指南,再瞅瞅操作台上摆着的试剂瓶。许霜降跟在一旁,有些话真不好说,她不心疼杨总没扣好工作服以至于蹭在桌沿的那一身大价钱的西服,她心疼称量天平那液晶显示屏上总是稳定不下来的读数。
称量天平敏感度极高啊,杨总圆滚滚的肚子时不时抵着桌,读数眼花缭乱地跳,那被围着的姑娘都快哭了,还不敢随便取个读数,因为许霜降就在身旁呢。
“以后你们的苗就从这些东西里长出来?”杨总还不走,好奇地顺手捞起了一个试剂瓶。
许霜降想闭眼,她一时碍于情面,没让客户在进门就读一遍组培中心的注意事项,是要不得的。
“目前只是在尝试阶段。不久的将来,我们公司会推出一些组培苗。对于苗木的繁育技术,我们公司投入了很多研发力量。”
许霜降趁着顾一惟滔滔不绝地做介绍的时候,连忙返身到边柜中取出一个纸盒。
“杨总,你们现在看到的是组培前的试剂准备工作,要是过一段时间过来,就能看到瓶子里的绿色小苗。”顾一惟轻快地说着,斜眼看见许霜降在七八步开外抽出了几只手套,他微愣后就明白过来,许霜降来强迫他们戴手套了。
许霜降对于组培中心的挑剔劲头,顾一惟早已领教过。
设备进场后,顾一惟领着顾二勤和公司的其他小伙先来看个大概,第二天她就拟出了二十多条进入须知,让他批准。好不容易按她的要求招到几个姑娘,第一天来办公室培训企业文化,顾二勤讲得和乐融融,许霜降出场就吓走了一个,那姑娘刚弄了个簇新的爆炸头,听到上工要扎起来套进帽子里,超净台前永远不能蓬松着头发,立即很有个性地说拜拜,创造了公司里绝对无人超越的辞职速度。现在公司的年轻小伙间流传出一个笑话,许姐专治各种头皮屑。
顾一惟一眼横过去,盯着许霜降,不动声色地微微摆了摆头,许霜降倒也机灵,视线一对,滞了一瞬,还是领会到了,把纸盒搁下了。
顾一惟这才放了心。
不想,许霜降走回来,眸光就瞥到杨总那下属身上了。那下属大概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很有意思,徒手抓起了操作台上配液用的大号圆锥瓶的瓶颈,摇了两下。
还是那句话,许霜降不心疼人家套着金灿灿戒指的手,她心疼早上刚消毒过的圆锥瓶。
给瓶瓶罐罐清洗消毒这活,对于小姑娘来说,其实是体力活。女孩们今天是第一次开工,还在受训状态,这活基本上是许霜降拉着一板车瓶子亲力亲为的。
以许霜降那吹毛求疵的严苛标准,她现在几乎就认为杨总的下属拿他那没戴手套的手摸坏了她一只干净的圆锥瓶。
顾一惟顺着许霜降的视线瞧过去,然后两人又对了一次眼。
“杨总,走,我们再去看看炼苗的大棚。”他说道。
许霜降这才如释重负。她陪着出去时,颇有点欲言又止,顾一惟连看了她两眼,他绝对想不到,许霜降正百般犹豫着要不要对摸过试剂瓶的杨总说:“您还是用硫磺皂洗个手吧。”
当然,她看杨总挺高兴,想想他摸上的那瓶也不过是葡萄糖,便硬忍住,没有上前自讨没趣。
傍晚,顾一惟叫上了许霜降一起吃饭。
“这……好吧。”顾一惟平素是不太叫她应酬晚饭的,许霜降略思忖,应下了。她下班原要搭小范车回去,但小范要跟着顾一惟陪客户吃饭,她想着不好节外生枝让小范另外绕路送她,便跟去吃一顿,也省得她回家去买盒饭。
这顿酒,刚开始挺好的。顾一惟很照顾她,点了饮料。
席间渐渐推杯换盏,气氛热络,杨总举起杯子,乐呵呵道:“许经理,来,我敬过你们顾总,也和你们范经理喝过,现在我们来喝一杯。”
许霜降微笑着拿起橙汁杯。
“不,不,不,”杨总摇着食指,“许经理,搞技术的女的不多见,你这么年轻,厉害。”他又顶起了大拇指,热情道:“我一定要和你喝杯酒。你喜欢喝白酒还是红酒?”
“杨总,”顾一惟笑道,“我们许经理今天有任务,她要开车送我和小范回去,不能喝,我们来喝,来,我给你满杯。”
“顾总,你就不要给许经理布置任务了,咱们当领导的,要对部下体恤一点嘛,范经理,小姚,你们说是吧。”杨总那姚姓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