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玮宅院。三进宝琴院子。
卧室之中,月光透入窗棂,贾玮同宝琴在床帐内做着夫妻之事,好半响,云散雨歇,俩人相互依偎,交颈而眠。
如今,贾玮一家子已从园内的怡红院搬到这外头修茸一新的五进宅院里来。
其中宝钗住二进,宝琴住三进,黛玉住四进,五进两处小院落则住着袭人和麝月。
由于宝钗、黛玉眼下皆已显怀,不宜房事,而宝琴肚子尚未有何动静,因此近来贾玮隔三岔五地便歇在三进,努力在宝琴身上耕耘。
“姑爷……姑爷……醒醒……”
不知睡到几时,迷迷糊糊中,听到小螺、小鹂的叫声,贾玮和宝琴同时醒来。
平日里,俩人皆由在外头屋子当值的小螺、小鹂进来唤他们早起,因此也不在意,谁知此时往外头一张,并未天亮,还是夜里的光景,不待贾玮开口,宝琴便用略带责备的语气对俩个贴身丫鬟道,“什么事儿,深更半夜地唤爷起来?爷今儿在衙门累了一日了,明儿还有公务呢。”
小螺、小鹂忙回道,“刚刚的林大娘她们过来传话,说是跟随二爷的茗烟有急事求见,务必唤醒二爷……婢子也是没有办法……”
宝琴听了,便侧过脸来,望向贾玮。
贾玮已披上了衣裳,道,“应该是报社的事儿,你接着睡,我去去就来。”说着,下了炕床,往屋外而去。
宝琴在后面唤道,“爷簪了发再去。”
贾玮笑道,“不用。”
宝琴又唤,“那好歹漱口茶再去。”
贾玮仍笑道,“不用。”脚步不停,出了屋子。
听着贾玮的脚步声沿着长廊渐然消失,宝琴主仆三人相互望望,随即宝琴挥手让小螺、小鹂退下,自己也重新躺下。
听贾玮说是报社的事儿,她早就放下心来。
报社的事儿,无非就是生意上的事儿,再大能有多大?若是公务上的事儿,这样深夜里过来,倒是不由得不让人耽忧了。
……
外头通往二门外的甬道上,贾玮匆匆疾行。
走到一处拐角处,迎面撞上了一群人,却是林之孝家的以及她手下几个管事的媳妇正提着灯笼巡夜,贾玮只得站了站,向众人笑着招呼。
众人纷纷还礼,林之孝家的笑道,“二爷这是要到二门外见茗烟罢?这个时辰,我们几个原是不肯替他通传的,又怕当真误了二爷什么急事,少不得就传进去了。二爷不会怪罪我们罢?”
贾玮笑道,“大娘说笑了,多谢才是呢!”
短短说着,贾玮同林之孝家的等人擦身而过。
……
前院书房。
廊上静悄悄的,空无一人,书房灯盏的光晕中,贾玮同叶明诚相向而坐。
“二爷,今夜陈统领的心腹管家突然造访,但只略坐片刻就走了,说的话也不多,不过其中一段话说得莫名其妙,他是这样说的:‘我家老爷对贾公子的诗作一向赞不绝口,以为有唐诗之气韵,只不知贾公子都看过哪些唐人诗集,许浑的《丁卯集》可曾看过?若是未曾,倒是不妨翻翻,有几首名作很值得一看。’”叶明诚说着,说到此处,顿顿口气,道,“小人觉得这里头有些名堂,不敢耽误,便连夜赶来,向二爷禀报。”
“你做得很好。”
贾玮赞许地点点头。
他曾吩咐过叶明诚,若有特殊情况,可不分时间地点,随时前来面禀,如今叶明诚倒是毫不含糊地做到了。
叶明诚的直觉是靠得住的,陈赫管家深夜造访,说出这番古怪的话来,肯定不是无的放矢。
许浑?
《丁卯集》?
他当然晓得,许浑是晚唐大诗人,《丁卯集》是其自编的诗集。
但这其中有何深意呢?
以手叩桌,沉吟不决,时间静静走过,一刻钟、二刻钟……忽地一个念头跳出脑海,霎时间贾玮如遭电击,浑身一震,整张面容也陡然变得凝重。
坐在对面的叶明诚一惊之下,脱口叫道,“二爷……”
贾玮醒过神来,视线投过去,随即摆摆手,“没甚么。你先去罢。”
叶明诚不敢多问,应了一声,起身离去。
他走后,贾玮身子向后重重一靠,靠在椅背上,神情由凝重渐渐转为苦涩。屋内空气闷热,外头虫鸣阵阵,这盛夏六月的夜晚,说不出的恼人。
“这一劫终究还是逃不过啊……”好半响,贾玮喃喃自语道。
许浑、丁卯集……许浑收录到《丁卯集》最为知名的诗作无疑就是《咸阳城东楼》。此诗又以其颔联最是脍炙人口——“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陈赫所指的应该就是这首诗作。这两句颔联。
做为隐晦的暗示,对方不可能直接点出这首诗作,更不可能直接点出这两句颔联,能说到“有几首名作很值得一看”这个地步,已是极限了。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这是陈赫在向他透露——贾家将有变故!
结合红楼记载和脂批中的各种线索,这个变故,不用说就是抄家。
推开房门,在廊上静静伫立,思绪万千,心情沉重。
他不禁回顾发生在四月的宫廷政变,此刻想来,若是没有这场政变,或许贾家未必会被抄家罢?
三月,暮春,建元帝继去年九月之后,再次病重卧榻,且毫无起色迹象。
担心太子高元乾即位,对已不利,四月中旬,昭王高元吉在高婕协助下,联手龙禁尉统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