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庄便说道:“当年范先生曾对先帝说过:‘治天下在得民心,士为秀民,士心得,则民心得矣’ 章节更新最快可见这些读书人的心,是何等要紧。”
容悦给孝庄递上了茶,见皇帝正色说话,便将珐琅五彩盖碗放在他身边的炕几上,自回旁边的玫瑰椅上做针线。
皇帝视线在容悦那个方向扫了一眼,又继续对孝庄说道:“多尔衮当年在江南强行推行剃发令,以致‘嘉定三屠’,多铎攻打南明,制造了‘扬州十日’,这些都是江南士绅心中的结,若不广施教化,收揽人心,即便没了吴三桂,还有李三桂,赵三桂,此局面不改,咱们迟早……迟早要退回关外去。”说到最后,口气便有些沉重。
孝庄不由轻叹一声,手中一子一子地拨动着念珠,说到底,即便是解了‘皇嫂下嫁’这个结,为了江南士心,多尔衮雪冤的事儿还要往后拖,兴许要拖到她也看不到的那一天。
她闭上了双目,将心中那一丝凄凉压下,多尔衮,终归是要对不住你,可若是你,也一定先将大清基业排在前头罢?
她再睁开眼时,眸中已如常清明从容,说道:“你的话我听明白了,南巡既能体察民情,周知吏治,还可实地检阅河工,收揽人心,倒是一举数得。只是台湾新平,吴贼余孽又尚未摘清,听说还有个什么朱三太子在南方活动,你这样去,我还是放心不下,此事也不急于一时,你再考虑考虑。”
皇帝便只好止了话儿,随手捻了一粒雪花梅子吃了,既打算带上贵妃,十阿哥不满周岁,容悦定也舍不得,还是暗中先着人安排着罢。
太皇太后不由与苏茉儿互视一眼,后者笑着打趣:“咱们皇上什么时候也开始吃零食了?”
孝庄摇头笑道:“必也是从贵妃那里学会的。贵妃可是最爱吃这些腌梅,渍杏,苹果干,葡萄干,柿子饼的。贵妃坐了个月子,瞧着,皇帝倒仿佛跟着胖起来似的。”
苏茉儿便也笑起来,皇帝微有些不好意思,容悦听见笑声才恍惚抬起头来,眼中露出一丝迷惑。
孝庄暗暗点头道:“都说这孩子傻,我倒觉得她明白,该知道的一件忘不了,不该知道的,一件不多听。”
皇帝微微一笑。
醒了,容悦便站起身,从寝室里把孩子抱了出来。
孝庄对这个小曾孙最是心疼,三日五日的有赏赐。
苏茉儿见她高兴,在一旁夸赞道:“我瞧这孩子生的最好,将来一定是个美男子。”
容悦笑着闲话:“可惜了,若生在民间,长得好便可以尚公主。”
孝庄在她肩上轻打了一下,笑嗔:“你这孩子,皇子是何等的尊贵气派?哪是寻常百姓可比的?”
她笑说着视线流转,见皇帝的眼睛一直落在贵妃身上,那神情中宠溺之余还有一丝其他的意味,孝庄倒似乎在哪里见过,她不由心中一惊,又想起皇帝为十阿哥大赦天下之事,眉头微微蹙起,秀丽的眉心现出两道深深的刻纹。
她落在十阿哥襁褓上的手缓缓抬了起来,复又将那串菩提子念珠拿在掌心,说道:“这阵子我正要抄写《圆觉经》,待到四月初八日释迦牟尼佛降生诞辰之日送去龙泉寺焚化,也好护佑我大清国祚绵延,百姓富足安乐。悦儿一向心慈,便留在慈宁宫陪我抄经罢。”
容悦听到这话,不由偷偷瞧了皇帝一眼,后者低垂着眼睑并不做声,她也猜到孝庄的深意,才为了十阿哥大赦天下,这会子确实该低调些的,只是颇为不舍皇帝,却也只能应了声是。
孝庄见她明白事理,点点头,冲皇帝道:“朝政繁忙,我也不留你了,去罢。”
皇帝道一声是,垂首退了出来,他也知长久之道贵在于克制,才上了坐撵,便见一个小宫女过来禀报:“启禀皇上,宜妃娘娘打发奴才来传话,说是处理宫务上遇到些棘手的事儿,您几时有空了,便过去一趟。”
皇帝说了句:“知道了。去回禀你主子,朕先回乾清宫批奏折,晚间再去瞧她。”
那宫女应了声是,恭送圣驾离开,才出了慈宁宫,却没有回翊坤宫,而是简直去了承乾宫。
皇贵妃见她回来,不由前倾了些身子,好歹碍于身份,没有问出口,眼睛瞥向一边的端嫔。
端嫔开口问:“皇上怎么说?”
那宫女答道:“回端嫔主子,皇上说了,晚上去瞧宜妃娘娘。”
端嫔便摆摆手,挟絮自然将人送下去,又给了封赏。
皇贵妃略带些狐疑,问道:“能行么?”
端嫔说道:“娘娘放心,都包在嫔妾身上。”宜妃那般乔张做致,连她都这样奚落,可当真是眼里没人了,端嫔岂能不给她点教训?
是夜,皇帝批复了奏折,便准备往翊坤宫去,因天色已黑尽,临到路上,忽听不知哪里传来一股凄清的风声呜咽,仿佛洞箫,凄凉如诉。
跟随圣驾的魏珠也不由有些毛骨悚然,机警地瞧着四处黑黢黢地低矮灌木。
忽不远处一个黑影闪过,魏珠一个激灵,喝道:“谁!”
御辇便停了下来,众宫人将皇帝扈拥起来,早有两个会拳脚的小太监冲那灌木摇动之处寻去,不多时却捉住个人,回到御辇前行礼道:“回皇上,是个宫女。”边说边将那宫女押解过来,又将宫女身上一个包袱夺过,打开摊在皇帝面前。
魏珠上前捡看一二,见是些绣品手帕,便回禀了皇帝。
那宫女见冲撞了圣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