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早也知主子近来身子不好,原不愿再叫她忧怀,只是这事着实要紧,不得不说。
“娘娘,宫外大太太传来消息说,说……说大爷把安徽按察使于成龙给打了。”
容悦一惊,手中一管玉笛哐当一声落在地上,连忙问道:“重不重?”
春早皱眉道:“说是连床都下不来,因于成龙和靳辅大人是被皇上召回京的,皇上迟迟不见人回话,差人去问……才知道……”说到这也不由轻叹一声。
容悦缓缓在屋中踱了两步,扶着玫瑰椅的扶手坐在椅上,皱眉不语。
春早不由担心地上前问了声:“娘娘!”
容悦半晌终归是轻叹一声道:“殴打朝廷命官是大罪,这是漫过天也说不过去的事儿,况且皇上正在收买人心的关头,即便是我受宠时,也无话可说,”她想起那日惠妃闲闲提及的话儿,苦笑道:“何况是这会子,索额图新起,纳兰姨丈尚且自顾不暇,还有什么人会为我们说话……”
她漂亮的凤目上萦起一团云雾,忽又问道:“可探听到皇上预备如何处置?”
春早道:“说是……预备将大爷褫夺爵位,剥去佐领,发配宁古塔……”
容悦眉头紧皱,喃喃道:“还要发配……”
春早也是叹道:“都说那位于成龙大人是皇上的爱臣,一项办事得力的,又被打的那样厉害,皇上龙颜大怒,也是有的。”
容悦无可奈何地闭上双目,幽幽说道:“法喀这恶习总不肯改,说句实在话……他做下这样的事,吃这些苦头也不为过。”
春早见她决绝中带着痛惜的神情,只叹道:“只是要苦了大太太。”
容悦只觉手足冰凉,半晌终是说道:“你想办法出宫一趟,安慰安慰梅清罢,”她秀丽的眉宇紧皱:“自打哈钦没了她身子一直不好,只盼着她能看开些。”
一则担心十阿哥,二则担忧小格格,一面又放不下重病的太皇太后,又担忧着梅清,一颗心直仿佛几下里拉扯,容悦跪在佛前,暗暗祷祝,只盼着能将儿女所要经受的苦楚一一代过。
容悦轻叹一声,终归只是静静望着青玉兽香炉中冉冉升腾的青烟,只盼着她的委曲求全,能换来家人的苟且偷生。
檀香幽幽,衬的室内分外幽静,张大盛缓步走至书房门口,见王爷正端坐于书桌后看书,一个丁香色坎肩,桃红色汗巾的丫鬟端上香茗退下来,与张大盛走了个对过。
张大盛隐约觉得那丫鬟有些眼生,却生的颇为和善顺眼,不由多看了一眼,遂走入屋内上前打了个千儿。
常宁从书上抬起眼来,问:“是钮钴禄府有消息?”
张大盛应一声是,只见王爷冲门口喊了一声:“宁兰!”
张大盛才知与自己走了个对过的丫鬟叫宁兰,又见那丫鬟回转至书桌前行了一礼。
常宁说道:“你留在这听听罢。”
张大盛虽不明白王爷的道理,还是如实讲:“钮钴禄府大爷已经出了关,沿途都有咱们的人安排照料,吃睡都好,还有人专门陪着斗蟋蟀蝈蝈。只是,跟去的人回禀说,隐约还有一拨人在暗中照拂,只是摸不清来路,又没有冲突,咱们的人也就没干扰。”
常宁点点头,道:“只消别叫法喀受了折磨便是,否则叫她在宫里如何放得下心。”
宁兰便福身道:“多谢王爷为我家格格着想。”
张大盛才恍然大悟,这就是王爷救回来的那位曾在贵妃娘娘身边当差的宫女,自打问了宁兰那丫头的话儿,王爷便好似变了一个人,对钮钴禄家又恢复以往的照拂。
张大盛又道:“咱们派去钮钴禄府盯梢的人说,今儿皇上的旨意下来,着阿灵阿承继公爵之位,钮钴禄府的太夫人正预备着搬回主屋去呢。”
宁兰便十分诧异,冲口说道:“那大太太和大姑娘怎么办?”
张大盛见常宁默许,才道:“说是搬去园子里的木兰阁暂时安顿,再往外头找房子。”
常宁眉梢锋芒微露,只暗暗想道:阿灵阿能得爵位还是伊桑阿保举,这伊桑阿是索额图的女婿,莫非阿灵阿继承爵位与索额图的复起有何关系?
想起容悦在宫中的处境,又不由担忧起来,终归他能为她做的也只是这样有限,只盼着她在宫中能擅自珍重。
他想到此处,不由双手交叉,拄着下颌深思,宁兰则一脸急色,双膝跪地哀求道:“大太太与太夫人一项不和,如今七爷得了爵位,怕不知怎么将大太太作践,到时候格格可如何是好,求王爷万万想想法子。”
常宁道:“你放心,我不会置之不理的,只是内宅之事我贸然插手反倒惹人指摘悦儿品行,暂且静观其变,若芭提雅氏做的过分,我再想法子。”说罢轻轻摆一摆手。
宁兰磕了个头退下,心下暗想,王爷对主子的心不知比皇上强出多少去,若当初没有那些误会,两个人这会儿该多好啊。
张大盛见宁兰退下,才又禀告道:“王爷,那黑衣人身形变化太快,奴才又怕泄露行藏,叫他跑了。”
常宁淡声道:“不妨,日后总会慢慢摸清,”他阖上手中的书本,站起身来,提起羊毫斗笔在雪白的宣纸上挥洒下几个字。
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这本是她写给自己的书信,只阴差阳错,成了空许诺。
忽听外头传来丫鬟的声音:“福晋在外求见。”
张大盛便看了一眼常宁,后者只凝神观赏着自己写的字,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