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普通的冬日,沛州城彻底安静下来。
凌晨持续半个多小时的紧急警报之后,全城开始戒严,大家都忐忑地待在家里。
赵大姐在屋子里静静坐到九点钟,起身冲了一碗奶粉来到床边。
床上的小姑娘看到奶粉眼睛一亮,头微微抬了抬却虚弱得再做不了别的动作。
赵大姐从衣兜里拿出一个小瓶子,把瓶子里白色的粉末倒进奶粉里一半,另一半小心收进衣兜,拿起勺子细心温柔地喂小姑娘喝奶粉。
小姑娘喝完终于有了一点力气,轻轻地叫了她一声“妈妈”,赵大姐给她擦好嘴角,盖上被子,轻轻抚了一下她的头发:“你不是我的小慧,我也不是你妈妈。”
“你妈妈在解放军入城前饿死了。本来你也应该跟她一起饿死,可我的小慧没了,她爸爸让我养你,把你当我的小慧一样养……
“他说养你和养小慧是一样的,你怎么能是我的小慧呢?我没他那么伟大,我怎么努力都没办法把别人家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养啊……
我每天看着你,想得都是我的小慧,当时他要是发现小慧发烧就带她去看大夫,我的小慧肯定还活着呢……可他没有,他去忙着解放沛州了……”
“沛州城……沛州城……沛州城比我的小慧重要……他为了沛州害死小慧,还让我养沛州的孩子……我心都碎了,我哭,我求他,可他说我觉悟低,说我不配做一个革命战士,让我把给小慧的都给你……那我的小慧怎么办?她白死了?谁为她讨回公道?除了我还有谁能为她讨回公道?”
“沛州欠我的,欠小慧的!我要让整个沛州为我的小慧抵命!”
说完,赵大姐再不去看床上的孩子,起身洗好碗,仔细换上一身蓝色公安冬季制服,端端正正地整理好头上的无檐帽,检查了一遍武装带和配枪走了出去。
在她穿衣服的时候,床上的孩子开始剧烈地抽搐起来,她关上门的瞬间,孩子已经面色发紫五观扭曲地断气了。
从门口看过去,只能看到露出被子的耳朵一片樱红。
跟昨晚被大剂量氰化物毒杀的秦青青死状一模一样。
全城戒严,街上除了来往巡逻的军队和公安没有一个行人,赵大姐拿着她的工作证畅通无阻,很快来到市政府家属院后门。
市政府大院和家属院已经被荷枪实弹的解放军战士隔离开来,家属院门口有人站岗,出入都需要严格盘问,而市政府已经完全不许人靠近了。
赵大姐并没有进门,而是在家属院后门转了个弯,进入后门旁边的一个小街心公园,在冬季萧索寒冷的小树林里找了一把长椅坐了下来。
很快的,小树林边远远小跑来一个人。
那人穿着臃肿的军大衣,戴着火车头棉帽子和大大的棉纱口罩,个子不是很高看着却挺壮实。
远远看过去像个男人,走进了才发现棉帽子下面露出两根短辫子。
积雪咯吱咯吱的声音越来越近,赵大姐平静地看着那人走到面前。
“赵大姐,我,我来晚了吧?家属院门口的解放军盘问了我老半天,我,我挺害怕的……”臃肿的军大衣和厚棉帽子后面,余如蓝怯懦的声音响了起来。
赵大姐没有说话,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将本来就紧张的余如蓝看得更加局促不安:“赵大姐,我,我是不是犯错误了……”
赵大姐忽然笑了,如平时一样和蔼可亲,拍了拍身边的椅子:“过来坐吧,看你这孩子,我多等几分钟也没什么,你急什么,跑得满头汗。”
余如蓝狠狠松了一口气,摘下口罩小心翼翼地坐到了赵大姐身旁。
“小余,我知道这个时候让你出来一趟不容易。”赵大姐一开口就这么体谅她,余如蓝眼睛一热,眼泪差点没掉下来。
余副市长被隔离审查以来,虽然组织部门还没正式下结论,可她已经尝遍白眼和排挤,已经很久很久没人跟她这样说过话了。
体谅她的不容易,把她当个人来看。
“赵大姐,您放心,再不容易组织交给我的任务我也保证完成!”余如蓝解开军大衣,又解开里面的棉袄,从棉袄的内兜里拿出一个笔记本,把还带着她体温的笔记本交了出去。
赵大姐接过笔记本,打开仔细翻阅了一遍,满意地收了起来。
余如蓝看她没有说什么,这才把憋在胸口的一口气长长地舒了出来:“我爸,不,余副市长,他把笔记本藏在我爷,不是,藏在于老先生留下的书匣夹层里,我,我看着一回……”
她说得语无伦次,赵大姐却非常理解地拍拍她的手,“小余,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余副市长虽然不是你亲生父亲,可他养了你那么多年,即使他是党和人民的罪人,你对他有感情也是情有可原。”
“不不不!”余如蓝猛烈摇头,“赵大姐!您听我说!我对他没感情!我怕他!我除了怕他对他没有任何感情!我现在才知道他为什么对我和我二哥那么狠!因为我俩不是他亲生的!
自从我们被接回家,他就一直虐待我们!有一点不听他,大冬天他就让我们穿着裤衩背心去外面罚站!拿皮鞭抽我们,把我吊起来打!他他让我二哥娶了一个比他大五岁的瘸子,在省城的时候我们厂有个青工送我一块手绢,他就要把我扒光了扔大街上去……”
余如蓝说到这里嚎啕大哭:“赵大姐,他从来都不把我当人看!他让我嫁顾云开,让我嫁冯建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