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侨咬唇思忖片刻,拔腿也往大房的那屋走去,她没有进去,只是挨着紧闭的窗棂边上站着。
“你一晚上去哪儿了?”于侨听到了李氏尖锐的嗓音。
“我去柱子家住了一晚。”于丰伟由于处在变声期,声音跟公鸭嗓似的,不怎么好听。
“侨儿那事不成了,你爷不同意,我也是没法子了。你大伯一早听你爷的话,去找赵媒婆谈去了,看能不能把聘金少些。我估摸着你爷是打算卖地给你成亲呢。”
“这怎么行?就算能把聘金谈少,到时候郑家人知道了会怎么看我?连这点钱都拿不出来!咱家那几块地又能卖几个钱!哎,哎,说来说去就是侨儿那丫头不省事,乖乖的去陈家不就没这么多事了,现在闹得爷也知道了!”
“我为你这事,托人牵线搭桥,前前后后花进去十多两银子。我现在可不是要和你算账,你娘去后,我一直把你当亲生儿子似的待,没半点生分的心,你都是知道的。可你那亲爹,亲妹子却不肯做一点牺牲,尤其是你那后娘,啧啧,昨儿恨不得你这亲事立马就黄了似的,一点都舍不得她那个宝贝大丫头。”
“我知道大伯娘对我的好。哼,我早看透那女人了,成日一副仁善的模样,实际上成不了半点事。早知今日,还不如那天侨儿就这样没了,再让希儿替过去……”
于丰伟后面说了什么,已经走开的于侨没心思继续听了,她的心就像泡在深冬中的寒冰池子里似的,冷得她全身直发颤!
这于丰伟简直没有半点人性,这两个小姑娘好歹同他是一个爹生的亲妹子,稍没如他的意,就想着这一个死了,让另一个再往火坑里跳!
全不顾她们的生死,只顾自己以后的富贵。
她打心眼里笃定那陈家的真相,他应该是一早就知晓的,眼看自己亲妹子去送死,竟也没有半分愧疚。
还有白氏,根据脑海中残存的记忆,白氏对于丰伟一直都是真心实意,掏心掏肺的对他好,家里但凡得了点布料银钱,便都用在了他身上,连最小的希儿都顾不上!
那陈家,于侨已经确定是个火坑,去了断没有能活着回来的理。
于珍是个小孩子,哪儿晓得什么生,什么死。还不是她家大人说话没注意,被她不小心听到了,才害怕成那样。
李氏!你可真会算计…….
于侨不知不觉握紧了拳头。
若非她没证据,小孩子的话又太容易被推翻,不然她是绝不会让这件事轻易翻篇的!
越想越气,气得于侨牙关咬得嘎吱作响,她最后是怎么走回的东厢房,已经不大清楚。只是当于丰豪将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时,她才从愤怒中回过了神。
“侨儿什么时候醒的?发什么呆呢?早饭好了,我们都吃完了。娘带着希儿在厨房收拾碗筷,让我来给你送饭。饿了吧,赶快趁热吃。”于丰豪端着碗筷递给于侨,这海碗比于侨的脸都大一圈,碗底盛了点素菜,一个馒头铺在菜上头。
于侨点点头,接过碗筷,拿起馒头狠咬一口后,她才感觉寒得已然冰冷的心有了一点温度。
吃完饭,她感觉自己忽然有了一种责任,二房两口子都是包子,即便于丰豪,于希现在还不是,但在父母的影响下,将来难保不也变成包子!
不,绝对不行!
她一定想法子改变这种局面……
靠他们自己的努力活得更好!
临正午时,于重建回来了。
然后于老爷子就将一家人都叫到了堂屋,说是要商量个对策出来。
昨天因脑袋昏昏沉沉,于侨也没大看清这些人的衣着长相,为怕自己以后认不清,因此她牵着希儿坐在偏大门的位置,一边晒太阳,一边细细观察。
于丰豪则坐在两个妹妹旁边,时时刻刻照看着于侨,也看着小妹。
于老爷子年逾六十,是个面目严肃,身材精瘦的老人,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脚下一双黑面白底的宽松靸鞋,因腿脚不好,手里长年拿着一根杉木拐杖。
毕氏依旧坐在他旁边,穿着一身半旧的藏蓝色衣裳,脚下一双蓝色莲纹绣鞋,她的头发虽然稀疏,但漆黑如墨,只鬓边略有几根白发,在脑后绾了一个髻,斜插一根素银簪子。
于花草和李氏同昨天一样,依旧挨一起坐在毕氏身边。
于花草虽然守寡,但身上的衣裳却很新,三十出头的年纪,绾着妩媚的堕髻,髻上斜插了一排绿色的小碎花,和一根金簪子,身上穿着桃红色云纹衣裳,脚下亦是一双粉鞋,两个手腕上都带着银镯子,十指间也带有两个金戒指。她的身材有些发福,所以这身粉嫩的装扮看上去有些别扭,不过好在那张脸还有几分颜色,让于侨不至于中午吃不下饭去。
相比于花草不合年纪的鲜嫩,大她几岁的李氏倒是穿得端庄多了,梳着低矮的云髻,髻上两根银簪子,栗色的上衣,绿色的下裳,腰间一根黄色的带子绑着,脚下一双蓝鞋,一副寻常良家妇人的装扮。
于萍,于珍一早被于重建带着回镇子上去了,没有再被带回来。
表妹孙佳欣也跟着一道去了。
年逾四十的于重建坐在于老爷子身边,穿着一身青色长袍,手里拿一把折扇,不时扇风。
三房两口子还是坐一起,不足三十的于重业穿一身有些旧的黑色袍子,手里和于重建一样也是拿着一把折扇,不时扇风。
黄氏同样一身有些旧的灰色衣裳,头发随便在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