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礼过后迁居新府,便算正式自立门户,贤妃给易北拨了不少人使唤,皇后也送来些下人,说是不够只管找她要。
易北全盘收下,一一安排,然后去户部走马上任。
相比起易北忙乱的生活,江梨则更显得有些无聊。
自赐婚的圣旨下来之后,她就算彻底被宣德侯夫人关在了家里,每天不是绣嫁妆,就是挑选各色需要带去皇子府里的物品,从妆台镜面到床榻被褥,从各色首饰到盆子木桶,宣德侯夫人统统都会问过江梨的意思再最后敲定。
想想当年嫁薛从安时,自己生怕被家中克扣了用度,什么东西都是自己亲自盯着操办的,似乎也没有这么忙啊。
江梨看看侯夫人让人新送来的一批单子,又仔细回想了一下上一世自己嫁人的场景,终于恍然大悟。
这是嫁的人不同啊!
是嫁给平民简单,还是嫁入皇室简单,这种问题都不用多想。
单子上的东西比自己上一世嫁人时多了何止一倍,再加上还有皇室宗亲赏赐的添妆,闺中密友送的私房,外带上贤妃和侯夫人给置办的东西,光念上一遍就要花不少功夫。
有了在别庄的经验,宣德侯夫人对宫中派来教授礼仪的年长姑姑简直是礼遇有加,然后大大方方把她们送去给江梨蹂躏。
忙忙乱乱的日子,一直持续到过年。
易北终于在户部站稳脚跟,江梨的婚礼筹备也几乎准备完善。
天子宴上,江梨被各家贵女围得水泄不通,正式被京中最顶尖的贵女圈接纳。易北则被大臣们拉着喝酒谈心,执手相看,大家纷纷以和十一皇子说上话了为荣,以没被十一皇子搭理为耻。
天子借口酒醉,提前拉着皇后离席。
江梨应付完最后一个拉着她依依不舍的贵女,跑去廊下站着吹风。
似乎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冬夜里的凉风吹散脸上因为喝酒而涌上来的丝丝热意,江梨回头看着厅中觥筹交错,灯火辉煌,只觉得恍如隔世。
哪怕是第三世她为侧妃最后封嫔,也不曾参加过这种宴席。
说白了,后宫中除开皇后,其他就算是贵妃也只能算是妾室,能出席这种场合的,只能是皇后,天子绝不会带宠妃前来,否则年还没过完就得被言官们的唾沫星子给淹死。
至于过后嫁了薛从安,倒是有可能会以臣子正妻的身份捞到一席之地,但她还没享受到这个待遇,就重新回到了最初的时候。
她四辈子都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然能以未嫁女儿的身份,出现在这种普天同庆的场合里,还和她仰望了四辈子的圈子,打成一片。
总有一种莫名的心虚感。
碧云发觉主子情绪不对,觉得大概是席上蜜酒喝得有些多,便去给江梨端醒酒汤。
江梨想了想,顺着人少的游廊,顺脚往越发偏僻的地方走。
所谓什么宫中私会,什么僻静地方撞秘密这种事情,江梨压根不信。
平时还有可能,这会儿是宫中大宴,凡是有些身份的人,比如说太子,比如说易贤,比如说易北,比如说左相,比如说朝中新晋的大臣,都是被人围得水泄不通的存在,连更衣的功夫都没有,哪里有空去接见什么暗探,私下安排什么秘密幽会?
何况就算是男方有空,姑娘们也在忙着交流感情啊。
江梨对宫中地形太过熟悉,几辈子积攒下来的经验,很清楚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守备松懈,哪里会因为偏僻少人而留守宫人躲懒。
于是,当碧云匆匆忙忙取来醒酒汤时,江梨早就不知道绕到哪个偏僻无人到角落里去了。
宫中虽说人多,但大抵是个人都喜欢往热闹地方凑,江梨一路感慨一路发呆,走过几条甬道,转过几个弯,秋梧宫那曾今气派,如今已因为无人修缮而变得斑驳破败的朱红大门,便清晰的出现在了视线范围之内。
不会有人还记得这里曾今的繁花似锦。
暗黄色的门环拉开一室清冷的月光,枯败的梧桐叶几乎铺满整个院落,树下摆着的贵妃榻已经在风吹日晒的摧残之下,开始有了斑驳的痕迹。
江梨一阵恍惚。
那个时候她为了圆谎,还在这里,硬生生把易北认作是西四所的暗卫......
如今物是人非,易北搬离秋梧宫,就更不会有人来照管这里了。
大概等易北登基,这里才会重新热闹起来吧。
他之前的十几年,在这里过的都是怎样的生活呢?
有皇后不遗余力的关照,想必易北在秋梧宫中的生活,不会很好过。
俊秀挺拔的身影从树后转出,似乎还带着月光的清辉,待看清来人后,才似乎颇为惊异的开口。
”你怎么会来?”
江梨一愣。
按说易北不是应该比自己还被围得水泄不通的么,怎么他居然也跑来这里了,而且还比自己来得早?
身影走出树影之下,已经初初长开的五官被月光笼罩,越发显得俊秀无双。
江梨莫名红了脸。
”反正宴上也没什么事,我随便走走,就到这里了,想起......”
想想之前的种种囧状,江梨讷讷住了嘴。
”裴娘娘以前住在这里的吧。”
易北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拉过江梨,带着她绕到树后。
简单的香案前摆着几样精致点心,大概是易北从宫宴上偷摸顺出来的,连白瓷碟子都没有,就在地上铺了手巾权当隔灰。
江梨自动自觉的往地上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