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静笙这问题一出,冼大夫的第一反应是看向身边,而后很快反应过来,傅昭那个臭小子还没有回来,明明说好了去去就回的,要不是他英明睿智又及时另寻了一个徒弟回来,他这把老骨头可不得被他硬捣腾出的这个春生堂给累散架了?思绪跑的有些远,一直到贴心的小徒弟在他耳边咳嗽提醒了一番,冼大夫才讪讪抬头,朝着梁静笙笑了笑。
这话他其实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傅家小子曾经多次交待过,切不可与这小丫头说起那些个龌蹉事儿。其实冼大夫此人呢,一直是个直来直往,坦荡诚实的性格,早些日子若不是傅昭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盯着,他早就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往外倒了,至少他心里肯定痛快了。有些话憋多了,憋久了,容易变成心病,说句实话,他这把老骨头也想多活几年。
看着面前的小丫头一副焦急等待答案的模样,冼大夫伸手想要撸胡须,手移到那儿才记起,天儿太热,他把胡须剃干净了,这会儿只得摸了摸光洁的下巴。冼大夫边摸便思索,反正那毒不是他下的,人不是他害的,他一个全心全意治病救人的大夫有什么错儿?若是这会儿不趁着傅昭不在的功夫把话儿都说清楚了,以后还不知道得被面前这个小丫头误会猜忌多少次呢!
这么一下了决定之后,冼大夫就跟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他对于梁静笙的情况的诊断直白地一说。至于在他替梁静笙诊脉之前,那傅家小子就已经提前知道了她的具体情况,并让他配了药的事,冼大夫十分艰难地隐瞒住了。反正便是傅昭不说,凭他的医术,也是能探出来的。至于傅昭为什么能知道那么多这小丫头家中的后宅阴私,他也不想太过探究。知道的秘密太多,也容易命短。
显然,一生都未曾婚配的冼大夫丝毫不了解女子的心思。他这一股脑儿地说的痛快,终于得到答案的梁静笙却只觉得晴天霹雳。这个真相于她来说,简直是颠覆性的。原来在子嗣的事情上,傅昭从没有对不起她,他并不是不想和她有一个孩子,只是她不行。这样的大事,他居然到死都瞒着她,宁愿让她相信,她是能有孩子的,只是时候还没有到。殊不知,他给的希望越大,每每知道结果,她便更加失望。
这事儿对于梁静笙的冲击太大,好久好久,她都没有能说出话来,当初为这事她明着哭泣,暗自垂泪,早已没了泪水,这一刻,她想要放声大哭,却也仅仅只是红了眼眶,在某一个极短暂的时间里,梁静笙甚至有些期望当初董月华确实怀了傅昭的孩子,那样,他们都有对不起对方的地方,就扯平了。
梁静笙一直以为,当年牵连了董月皎的那事,已经是苏氏对她做的最狠的事了,没想到,在她尚且年幼的时候,她还使了这样的阴招。一个女子,若是没有子嗣傍身,她的一生该有多艰难,即便她的夫君初时再是爱重她,又哪里抵得过天伦之乐,一辈子只能看着旁人子孙不断,承欢膝下,这是何其残忍、难忍的事?若是她的夫君真的极看重她,便是没有子嗣也日日离不了她,那么她也活不到白霜染鬓,便会香消玉殒。这药,断绝了她子嗣的同时,也消磨着她的生机。
“小丫头,没事儿的,你现在年纪还小,只要你按时吃药,能治好的……就是费些时间。”冼大夫看着梁静笙面上的神色从红润变得惨白,眼中也透出了那么一股子死气沉沉,忙出声安慰道。至于究竟要多少时间,能治到什么程度,冼大夫却是不敢保证的,毕竟这药性霸道得紧,而梁静笙的年纪也根本不似他口中的尚小。
硬是挤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数倍的笑,梁静笙柔声道,“不管如何,多谢冼大夫告知真相。您忙,我就先走了。”
见梁静笙有些踉跄地起了身,冼大夫忙抓紧时间交待,“那药方子一定收好了,每天都得按时喝,先喝两个月,到时候你再来我这儿看看。如果怕苦,喝完药吃点儿果脯甜甜嘴。”
不止梁静笙有些失魂,一旁听着的墨兰也魂不守舍,梁静笙走出老远之后,她才在冼大夫小徒弟的提醒下追了上去。
“……小姐,我扶你。”其实,她自己又何尝走得稳当。
梁静笙回首,紧紧地握住了墨兰的手,有些哽咽地说,“这件事,不要与赵妈妈她们说,我们两个知道就行了。”多个人知晓,也不过多个人伤心难过罢了,并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嗯。”良久,墨兰才应承了一声。
回府的马车,是赵掌柜的帮着找的。慕容二夫人得了药方之后,早就忘记了梁静笙的存在,更不要说墨兰了。
回府之后,梁静笙生了场病,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关于这场病,墨竹将之归结于来回奉城的一路奔波,慕容老夫人和慕容大夫人则将之归咎于慕容二夫人,觉得若不是她在梁静笙还没有完全休整过来就硬拉着她出门,带出去了,还不把她带回来,也不会有这场急病。至于梁静笙自己,还有墨兰都知晓,这场病大多数还是因为心病。
梁静笙生病期间,鲜少见人,其实她也着实没有什么人可见,不论是奉城,还是云州,她都没有什么交情深的闺中友人。至于慕容府中,大表哥、二表哥倒是多少需要避嫌,而二房的那两位表姐,大约是因为她错过了她们的及笄宴,还将二表哥也带着一块儿错过,所以多少有些记恨于她。或者还有,慕容二夫人虽然一直都用尽各种方法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