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暂时没有大事发生。白水部代赵祯处理政务,还算得心应手。胭脂那边也说已经查到了让他和谢子文换回身份的法子,不过还缺些要紧的材料。可张美人那边,还有其他妃嫔,他就难以招架了。喵神农便舔了舔身上的毛,舔出一个毛团来,嚼成若干瞌睡虫,放飞出去,让她们这阵子都恹恹欲睡,不会来打扰皇帝。
夜,明月当空,星光灿烂。月光透过水晶帘,照得一地斑驳。
小宫女谢子文正倚在柱子前嗑榛子,足尖挑着一只铜钱大的小龟,嘴角挂着玫瑰糕的碎屑。青砖地上,榛子壳丢了一地,也像是一片繁星密布的天空。
几颗星星拖着长长的尾巴扫过天际。
一粒没嗑过的榛子绊了一下,从他指尖落下,混在一地的榛子壳中,分辨不出了。
懒洋洋的笑容凝固在他脸上。
那宿命的流星啊。
一百年不来,二百年不来,他以为它再也不会来了的时候,它却终于出现了。
谢子文伸出手去,似乎要触摸遥远的天空,但他玉白的手还是落向了面前的果盘,抓过两个最好吃的莲花饼餤,送到嘴边,享受地舔掉上面的枣泥和蜜饯。
一只手也伸了过来,拿起一小杯甜蔗汁。
“在夜观星象?”白水部抿了一小口。
“不,”谢子文微笑着说,“在对星许愿。”
“什么愿望?”
“若照我的愿望,一定是买下铁屑楼,请一堆好易牙,天天吃好的。”谢子文看着他,笑道,“可你的愿望比我难多了。所以我就把这愿望让给了你。”
白水部望向天上那些摇摇颤颤的星辰:“你许的是‘海晏河清,天下太平’?”
谢子文“噗嗤”一笑:“不,当然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话音未落,便听见宫城外炸起了爆竹,笙箫响起,踏歌声隐隐传来。明月溢彩流光,与地上冒起的火树银花两相映衬。虽然隔得遥远,但二人皆耳目聪敏,便似看在眼前一般。
“到底是正月啊。”谢子文说。
风轻轻吹动水晶帘,光点在殿中飞散。
白水部仰头看着月亮,低声吟唱一阙《清平乐》:“笙箫如海,歌尽三千载。月落沧溟扬皓彩,天地容颜未改。山河凋却繁花,故人依旧清华。相遇永难相见,楼台望断云沙。”
“不会的。”谢子文微笑着端起甜蔗汁,与他碰杯,“等你把末两句改了,再来谢我许的愿吧。”
白水部未及回答,便看见一只纸鹤飞到了身边。
展开,上面只有四个字:慕容失踪。
他眼前现出胭脂焦急的模样,急忙抬头,对谢子文说:“花奴失踪了!”
离京十里,僻野荒山。
山涧里是汴河的一道小小支流,水流却十分清澈。枯叶飘落在水上,打了个旋儿,随波逐流。
少年抛出发光的青色绳索,系住一株粗大的桂树,把自己缓缓从两山夹缝间放下去。
他要取的是五色昆仑觞,以破解薛蓬莱的移星换斗术,也就是白水部、谢子文中的“化形**”。
据说,每到立春这一天,天界都会落下一些五色花露,混入人间凡水之中,名昆仑觞,功效与帝流浆等同,极利修行。只有深谙辨水之术的人,才能从人间湖海的千涛万浪中认出它们。但修行人却知道,那是冬、春之交,抟和至阴至阳之力生出的和合之水,十分难得。这个地方地势极险,又不能惊动涧中缓缓流水,腾云、遁土都难以施展。要取昆仑觞,唯有如此。
交子时。黑夜之中,少年一双眼睛像星子一样闪光。他头下脚上吊在绳索上,紫色道袍被山涧里的大风吹得呼呼作响。腰间的银瓶被他解下,瓶口朝下对着中流,星星点点的五色寒露水便在他的指点下从涧水中析出来,像闪闪流萤一样飞入瓶中。
不多时,银瓶便储满了大半。慕容春华将银瓶收入手中,腰一转正过身子来,低头看瓶中的水。星光之下,五色寒露水一会儿泛出可爱的桃花颜色,一会儿又泛出瑟瑟宝石般的蓝色。他微笑起来,塞好瓶塞,对绳索道:“如意索,收!”
黄叶纷纷飘落。青绳缩短,很快就将他吊了上去。
双脚踏上崖边,他得意地晃了晃银瓶,便三跳两跳飞速向山下掠去。紫袍像鸦翼一样扫过林梢,发出窸窸窣窣的碎响。
山下的整片荒野都弥漫着大雾。薛蓬莱带着小道童,悄无声音地站在长草之中。
林间的声响越来越近,少年在树杪飘飞,轻捷如狐。
青光骤起,法阵合围。
慕容春华停了一下,脚步一滞,直直从树梢落下,跌在厚厚的树叶上。他护住银瓶,翻身坐起,忽然觉得一阵剧痛袭来,千髓百骸都似有万千牛毛细针在扎。“又开始了。”他额上沁出冷汗,“养了好几天,明明已经过了……怎么回事?”当年他与邪魔作战,全身炸碎,亏得胭脂百计寻来七枚锁魂钉将他一身血肉复原。可这阵法竟是“息阵”,一切法力妖力魔力在里面都使不出来,作为法器的锁魂钉也顿失效用。
“撑住。”他左臂皮肤裂开一道,便用右手勉力按住伤口,鲜血从指缝间涔涔流下。“不能在这里……”话音未落,他肩头便已湿润了,紫道袍上晕开一片殷红血色。他咬紧了嘴唇:“不要,不能在这里……姑姑还等着我……”
薛蓬莱勾起唇角。小道童声音暗哑地说了声:“这就是昔年魔界争夺的仙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