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见她对着窗外发呆,拉她入了座,随手揭开了那坛酒,只闻见一股淡淡的菊花清香,未喝倒先醉了。
“‘酒能祛百病,菊解制颓龄’,到底是陶老先生说得好,你先尝尝这菊花酒,好不容易才弄来几坛,先给宫里头送了去,府上也只剩这一坛了,还有一坛我让人埋在这院子那丛菊花下面了。”宁王边说边各斟了一杯,顺手递给她。
吟箫知这菊花酒清凉甘美,略饮几杯也不上头,便接了轻啜了一口,果然绵软甘香,余味无穷笑道:“今日王爷真是好兴致,竟到我这滴翠馆设菊花宴来了,哦,也不能再叫滴翠馆了,这满院的菊花,蕴秀于内,流芳于外,应叫蕴芳居才对。”
“妙,真真是才思敏捷,我看你正如这菊花,秀外惠中。”宁王听罢饮了一大杯,看她的眼神更为深遂了。
吟箫见他微眯着眼睛透着灼灼的光芒,手捧着酒杯支着桌子似醉非醉满脸温柔地看着她,心下顿时突突地跳个不停,忙低着头用筷子拨弄盘中的菜肴。
“菊花秀而不艳,美而不娇,虽红黄紫白颜色鲜妍,却终带着几分疏离潇洒之气,令人爱而远之。”宁王见她不语,叹了一口气看着窗边那菊说道。
吟箫听他这样说,便有些不自在了,抬头看了看室内的掌起的灯烛便说道:“天色也不早了,王爷也该休息了。”说着起身要去拿搭在椅背上的外衫给他披上,却一把被宁王给拽住了。
“为何你总是这样冷淡孤傲?你要记着你的身份,这辈子你都是我宁王的王妃,这是事实,永远不会变了!”宁王紧紧地扶着她的肩,浓眉半挑目光坚定地看着她,清峻的面容因激动有些微红。
吟箫因他这突出而来的举动而不知所措,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如在梦中一般听他说出这番话,头脑一片混乱,耳边响起了嗡嗡的声音。接着又感到宁王的脸庞渐渐靠近,略带菊花清香的嘴唇轻轻掠过她光洁的额头、眼睛、脸颊、鼻尖又滑向嘴边轻轻探入朱唇,一股甘甜的菊香让她不能自已,于是轻轻闭上眼睛不自觉地享受这细腻温柔的缠绵……
室内明烛高照、檀香清烟袅袅,帐幔内低低细语呢喃;窗外上弦月高悬,清辉洒在窗边那盆淡青色大朵儿的菊花上,只见那花形丰满大轮,漫舞潇洒、优美动人,花色青绿晶莹,微露花心、绿中透白,正是难得一见菊中珍品,一阵秋风吹过,那垂下的花瓣轻轻颤动,在风中舒展着优美的身姿……
次日天边微微泛着霞光,室内的悬着的纱灯也还隐隐透着淡淡的光亮,吟箫只披了件晨衣坐在菱花镜旁,静静地看着镜中的容颜,一头青丝如瀑布般贴着背部倾泻而下,长及腰间,在灯下散发着柔柔的光。镜中人嫣然一笑,明眸皓齿,眼光清澈,顾盼生情,随即无奈一笑轻轻吟道:“无端打翻明镜台,才知心无菩提树。”吟罢仍坐着静静地想心事,她这一生怕是随着昨晚那场缠绵缱绻而尘埃落定了吧,转头看那窗台的青菊却又想起当年宁王吟的那句“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蓦地心中一痛,遂又无奈而自嘲地笑了,这一笑心里越发酸痛起来,她知道她开始在乎了。
宁王醒来见身边无人,起身掀开帐幔一看,见吟箫呆呆地坐在镜旁,轻轻走了过去,扶着她肩向镜中笑道:“怎么不多睡一会?”
“睡不着,躺着也无趣便起来了。”吟箫见镜中的他一脸温情,抬起手轻轻握上那搭在肩上的左手,他那手指修长微白,摸上去一丝暖意便轻轻透过手掌直入心中,稀释了心中的酸痛,于是抬头对着镜中浅浅一笑。
宁王见她淡淡笑着,轻拍了拍她肩又是温厚一笑:“起来也好,去花园里走走吧。”
秋日渐浓,那满院菊花的迎着微寒的秋风争相怒放着,道不尽的清俊秀逸,空气中整日弥漫着清淡的菊香,闻起来令人神清气爽。宁王下令要将这滴翠馆改成蕴芳居,吟箫执意不肯,说是唐突了那窗边的几株修竹,无奈只好作罢。
近日宁王天天在这滴翠馆中陪她吟诗、下棋倒也有说不尽的乐趣与温存,吟箫虽然心存芥蒂但也十分享受,知道他多日未去那飞红院,因有着私心也并未提起,感情这东西是容不得分享的,纵使她心中也觉得有些不妥。转眼已到了十月末,天气越来越冷了,那院中的菊花已渐渐凋落,宁王知吟箫不忍看那一片败落的景象遂命人将那菊都搬了出去,在院中摆了些常青的盆景。
这日下午,外面寒风乍起,宁王无事也没有外出,一时来了兴致便在滴翠馆的暖阁里给吟箫画小像,刚铺上宣纸,摆好墨与颜料就听见窗外有两个丫头唧唧咕咕在说悄悄话,不禁有些恼怒,便命她们进屋来跪着训话。
吟箫见是院中的两个粗使的小丫头,心中有些不忍,正欲开口让她们起来回话,就听地下那两个小丫头叫着讨饶,一脸的惊慌。宁王虽然治家颇严但待人随和,况且又不是什么大事情,也不至于满脸恐慌,见着两个丫头神情古怪心内也觉蹊跷便问道:“本王想知道是什么事情让你们两个奴才不分场合聒噪,连府里的规矩都不顾了?”
“回王爷,是奴才们一时忘情便吵着主子了,实在是因为这事…这事情,奴才不敢说。”其中一个大一点的丫头战战兢兢地答话,一脸惊慌,心神未定。
宁王见她吞吞吐吐欲言又止便有些不耐烦道:“恕你无罪,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