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陵这位皇子的话中包含的信息很多,也让本来大惊失色的申屠夫妇猛地镇定下来。
他们直视张陵,心中思绪电闪,种种猜测掠过心头,却皆如清风入峡谷,转眼不留痕。
作为捅破这层纸的当事人,张陵年轻的脸庞上透出一股成熟的狠劲。
沉默没有持续太久,只见申屠夫妻二人互相深深对视一眼,申屠沃甲咬牙大声道:“无论殿下信也好,不信也罢,总之,我并无谋反称帝之心!”
这话说出来,这件事也就真正的摆在了台面之上。
申屠说完,与虞卿一起死死盯着对面的年轻人,只看到张陵脸上微微露出一道如释重负又感慨万千的笑意,随后又敛没成虚。
张陵眼神如枪,继续发问:“那若是京中要将军交出权柄呢?你会如何?”
天窗已经捅破,申屠沃甲便也不再顾忌,咬牙道:“此事绝无可能!非是我欲谋逆,实在是不得已!殿下,我问你一句,如今形式,就算我解散权柄,卸甲归田,难道陛下以及满朝文武会放我安然离开么?难道整个朝廷会对我西北军将领高官一视同仁不算后账么?难道你们皇室会宽宏大量厚待我西北军十万将士么?你说,朝廷到底能做到哪一条?!”
哪一条?
张陵摇头苦笑,坦然答道:“这种条件,朝中绝无答应的可能。”
虞卿闻言也寒声道:“殿下既然明白,就应该知道我们如今已经是骑虎难下,朝廷灭我们西北之心不会断,而我们也没有任何退路,我夫君非是有异心,若说有,不过也就是个拥兵自保而已,当年的局势下,我们若不想法子自保,早就埋骨边疆了,至于如今,局面已经是这样,我们一直极力收缩势力,就是不想挑起战端,西北清苦,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有了些兴盛的气象,我们也万万不忍将百姓拖入战火!”
“我明白的。”张陵说道。
“既然殿下是明白人,那就请开诚布公,您……到底是想说些什么?!”虞卿正色问道。
笼罩凉城头顶的阴云越来越浓,肃风渐起,气温却诡异地暖和了起来,浓云已经凝聚,就算不再有四境引导,其集聚在一起也慢慢有了落雪之象。
凉城中的百姓们虽然诧异于这天气变化之快,但仍旧是手脚麻利地开始收拾摊位,行走间的步子也迈的稍微快了些许。
下雪比下雨多个好处,便是就算被兜头洒上,短时间冒阵风雪也不妨大事。
一阵寒风吹进了申屠府中,使得花园中送松柏摇摆,那阵风却不停,径直吹入正厅之中,将那几盏几乎没人会动的茶水上氤氲的热气吹散,袁来忽然看向门外,大门是敞开的,但是他感觉到,那里的空间已经被扭曲了起来。
所以即便看着是敞开的,即便寒风仍旧能吹进来,但若是外面有人向里面看,却绝对看不到内中情景。
此地已经被申屠沃甲以修为护住,整个凉城中,恐怕也就只有身在西花园的那个金发碧眼的四境荒野狼才有实力试着攻破。
但即便乙未真的来攻,撑一段时间也毫无问题。
袁来收回目光,摸了摸已经凉透的茶,看向张陵。
所有人都看着张陵,等待他说出来意。
“将军之心,我已明白,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其实我本人从未怀疑过将军,若非如此,我今日也不可能造访凉城。”
张陵脸上毫无表情,让人看不出他的心绪,但正是如此,才更让人心头沉重。
“但我也心知,将军并非对我皇室忠贞不二,不过这并不重要,因为相比于我将要说的事,这根本无关痛痒。”张陵忽然满是自嘲地笑了下,眼眸中映着其余三人的严肃的脸。
这位当朝皇子,几乎是公认的未来的启国皇帝,此时望着三人,身上的气质忽然一变,那双藏着锋锐的眼眸中流露出无限哀伤。
“将军!张陵此来,不为其他,只因皇室已危如累卵,濒临死地,我不惜亲身至此,只愿将军起兵京师!随我……勤王!!”
勤王!!
袁来顿时瞠目,忍不住站了起来,而其他三人包括素来镇定自若的廖先生也都忍不住站起身,瞪大眼睛,满是难以置信地看着目露哀伤的皇子,耳边如响雷霆,心中顿生滔天巨浪。
起兵勤王?
皇室已经陷入极度危险之境地?
这……怎么可能?
这怎会如此?
就连早已观测到皇室帝星暗淡的廖君此刻也满脸震撼,因为他怎么也想不到,张陵怎么会突然说出这种话来?
此时天下,虽然皇室与西北关系越发紧张,但若论强盛,两者之间无异于壮汉与少年,西北军虽然割据一方,但若是论真正的实力,却绝对不是朝廷的对手,皇室仍旧是这片大陆上当之无愧的最强主宰。
在这种情况下,张陵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三人惊诧莫名,竟还是虞卿最先镇静下来惊呼道:“殿下何处此言?”
张陵此时面露惨笑,冲三人摇了摇头,沉声道:“若是我告诉你们,我的父皇早已魂归星海,如今端坐在摘星楼顶的那位陛下并非真正的皇帝!你们……信么!”
轰隆!
凉城上空的阴云响起一连串的闷雷,同时便只见天色猛地昏暗下来,朔风吹拂,风雪陡然降临大地。
这风雪来的之迅猛,之快速让人瞠目,片刻间便已经如一只雪域巨兽,将凉城一口吞入腹中。
城中百姓们惊呼着纷纷加快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