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张淡青色的纸张,纸上用笔墨画了一片江河湖面。
水墨画不算很高明,画上的景色更加单调至极,只有寥寥几笔勾画出一片江河湖海,不生动,不美观。
这就是唯一的一道附加题了,没有文字解释只有这一张画,再无其他。
袁来盯着这张纸许久,纸上的画如此单调乏味,看的久了会觉得那几笔线条也有些歪歪扭扭,这样的一幅画,如果是没有慧心没有灵根没有大悟性的人看了只会觉得实在是好丑好丑啊,袁来初始也觉得真的不怎么好看,但是随着目不转睛地看的久了……
似乎,就有了一丝不同。
他的目光宁静又稳定,右胸口里那只金黄色的小心脏忽然跳的快了一些,眼瞳深处的星火也闪亮起来,一种奇妙的感觉笼罩了他的心灵,迷惑了他的双眼,恍惚间那纸上的江河也好似真的成了一道湖海,有水汽迎面扑来!
他就坐在座位上,呆呆地看着这幅画,不知不觉竟有些痴了。
那真的是一片江海,宽阔的水面,一眼望不到边际,就像水面上的一马平川,时间似乎指向傍晚,暮色昏昏,夕阳已自背后坠入云海不见踪迹,有微风拂过脸颊,吹动发丝,很痒。
忽然之间平静的水面开始涌动,有浪从远处推移而来,轰隆隆的声音就像擂鼓,就像雷鸣,水面在上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这上涨的水面不由得让人想起生命,就像用快进播放一个人、一棵树、一朵花的生长,长久的时间加速成为几个呼吸之间,一切就都不同了。
“这是潮水,或是汐水,大海之上,朝生为潮,暮生为汐,潮汐涌动,生生不息。”一个苍老的声音缓缓响在耳边。
袁来觉得,这话或许并非是对自己说的,而更像是自言自语,那是画主人的声音,也是他观潮时候的喃喃自语。
“很美吧?”那声音又道。
袁来还不知该如何回答,就听那苍老的声音继续道:“还不到最美的时候。”
“最美的时候……是月出东方吧?”袁来说道。
没有回应,或者说回应已经来临了。
忽然之间,那天海交界处有莹白光芒散发而出,水浪越发得大了,声音越发响了,开始时候只是露出一个银边,而后恍惚间那轮巨大的明月就露出了大半个身体,再恍惚间整个满月都已纵身跃升出来!
莹白光芒普降!这是袁来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这样耀眼的月光,这样巨大的一轮明月!这样……
壮丽的一次月出!
汐水滚滚,犹如怒江,风开始变大,一股冷气从天而降吹得袁来的脸硬邦邦的。
“月出东方,潮起潮落,天理循环,生生不起,涨潮之大势是天之威,不可挡,落潮之大势是天之怒,不可拦,明月循环,月满盈亏,听天之命,观天之势,循天地之理,以盈亏为周天,潮涨时肆意汪洋,潮落时蛰伏不出,此……为吾之大道一种!”
苍老的声音就如同响在耳边,每一个词每一个字都那样清晰,那声音是如此之大,如此是深重,让袁来竟然感到振聋发聩,一种玄之又玄的奥妙之感充斥心间!
他坐在岸上,看着潮起,而后是潮落,看着月出海上,而后上升天际再下坠,再上升,循环往复生生不息,月盈时势大,月亏时势微,就这样一直看着,看着……金黄色的小心脏依旧在有力地跳动着,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悟性,袁来不知道的是自己的悟性本来就极高,就如同他只是在外监看了一场短暂的战斗就能明悟了“杀气性寒,显冰霜”的道理,寻常悟性的人绝不会有他的那种感受,他只是翻阅黄庭经百遍便能自行跨入第一境,这本来就是不寻常的。
只是他不认识其他的修行者,所以无从比较,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悟性其实很好很好,但这天地间总有层出不穷的妖孽横空,他的悟性本也不算天地间最顶尖的,但是如今……一位圣贤将自己的道心种在了他的身体了,于是一切都不同了……
这颗道心的品质属于圣贤之品,对大道的亲和和理解都极为深刻,于是当袁来展开那幅画的时候,它便将袁来本就高的悟性生生又拔高了几个层级。
悟性也是可以累积的,没有积累的悟性叫做天赋,有了积累的悟性叫做“感动”。
就如同一个少年天才和一个老年农夫,看到了蝗灾、洪水、大旱之年,少年再如何聪慧也只会觉怜悯,农夫再如何蠢笨也会生出更加复杂也更加深刻的感动。
修行一途,重在开悟。
没有阅历没有感动的悟就如无根浮萍,所以那些修炼至高深处的修行者才会红尘炼心,当然,那个阶段于少年们依旧遥远不可及。
……
考房内,考生们依旧在奋笔疾书,随着时间的推移,考生们渐渐步入答题的节奏,思路也更加灵敏起来,时间已经过去了大约一半,谢采薇看了眼桌山的试题,只余一二张而已。
长久的答题也令她有些劳累,于是她抬起头向袁来的座位看去。
监考的男修士也随之看了过去。
座位上袁来竟然睡着了,他趴在桌上,身下是唯一的一张载着附加题的试卷,桌子左上角则是厚厚的一笔未动的考题。
而整个人正趴着,眼睛紧闭,神态舒缓,甚至有些庄严。
谢采薇怔住了,随后她开始真的担心起来,她当然不认为袁来会是那种一题不会的草包,就单单从平常相处的那份淡定从容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