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筋一转,他就问张坚:“我师裴玄仁何在?”裴玄仁跟张坚是师兄弟,他登天以后一定会去找张坚,张坚突然踪影不见,别的仙或许根本不当一回事儿,裴玄仁是肯定会有所查觉的。
张坚苦笑道:“已为天公所囚矣。”
刘累借口裴玄仁才刚升仙,心志不坚、法力不足,在抵御祟的行动中非但帮不上忙,还可能碍手碍脚,所以干脆:你在我的保护下继续修炼吧,暂且就别出来乱跑了。
张禄再问:“张巨君何在?”张巨君也刚升了仙,并且也是姓张的,天公对他自然也应该有所防备才是吧。
“亦为天公所囚。”理由还是一样,根本不必要另找借口。
张禄三问:“太岁如何?”
关于那则“长人执弓”的谶言,天上除了张坚、刘累知道外,也就太岁明戏了,按道理说刘累不应该对他不做处理才是。
“放之矣。”
张坚说的“放”,不是说流放,更准确点儿来说是“软禁”。之所以饶过了太岁一命,并不因为太岁一开始就没敢把谶谣宣扬开来,貌似态度还算老实,而是因为太岁这家伙比较惹眼,一旦消失,反倒欲盖弥彰,会使得仙人们开始关注人间谶谣的来源,直接联想到其中可能的因果。所以刘累不能杀太岁,只是借口希望太岁继续精研占卜之术,以为灭祟大业出力,所以把他圈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轻易不放出外,更不让他再跟别的仙人接触。
张禄不禁慨叹:“好手段!”果然不愧泼皮无赖外加大骗子出身,这花招玩儿得就是高明啊——
“看起来这天上世界也不安宁,修仙之途,重重坎坷,而就算我真修成了仙,焉知不会为天公所害?”我可也是姓张的哪,说不定将来天公也会怀疑到我的头上来。
张坚似乎在沉吟:“这一重,亦不可不虑……”但他接着就劝慰张禄,说很明显祟已经瞄上你了,你修成仙道,尚有自保之力,若在凡间,恐怕路途更为艰险。从来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天隙若不能补,祟若不能灭绝,哪怕你觉得自己现在有点儿能为,可以对付下凡附身之祟,就怕被祟一直惦记着,啥时候一时不慎,就会遭了毒手。再说了,人的寿命有限,总有生老病死,你若不肯成仙,真等到了老年,体力衰退,就未必还能是祟的对手啦。
“若成仙道,得登天界,则可设谋除祟。汝既肩负如此重任,天公断不会随意害汝性命。待得祟灭,则汝在天上亦有名望,再有我相助,或亦可逃过天公毒手——当日是我领汝进门,必不肯袖手旁观也。”
张禄心中暗笑,这就算是“图穷匕见”了吧。
你说张坚设谋摆脱了天公的追杀,逃就逃了吧,跟人间好好潜伏着便是,为什么偏偏要跑来跟张禄分说明白前因后果?怕张禄遭了毒手?正如他自己所说的,在祟被彻底绝灭之前,天公刘累不会对张禄怎么样,而真等灭祟之后,不知道猴年马月,到时候再想办法提醒也不见得晚啊。
关键是张坚抱着卷土重来、复归天界的打算,希望可以拉拢张禄,将来登仙之后做他的内应,所以必得第一时间把话给挑明了不可。要不然在张禄修仙的过程中,要是被天公刘累给彻底拉拢过去了,那可怎么好!自己不是更加势单力孤了吗?
“既如此,吾当继续修仙?”
“自当继续修仙。”张坚又大大鼓励了张禄一番,企盼他早证仙果,除祟补隙,完了还透露一个消息,说天公打算派遣自己的心腹下凡,继续教导张禄——终究天公也希望能够尽快解决祟的问题啊,而张禄原本的师父裴玄仁已经被囚,张坚也被谪下凡间(天公认为已经诛灭),从此再无法指导于他,那就得另外给派个老师啊。
当然啦,也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把他张伯爵彻底捏在天公手心里。
张坚要张禄别在外面瞎晃了,赶紧返回鼎室山,等着新老师登门。张禄却冷笑一声:“我不回去,让他自己来找我吧!”
虽说外敌未除,先生内斗,但就张禄听张坚所言,天公刘累还是比较识得大体的,可能会卸磨杀驴,但不至于自毁长城,也就是说,在除尽祟患之前,即便心生怀疑,也不但不会对自己动手,还得上赶着促使自己早证仙道——要不然也不会再派亲信下凡来引路啊。既然如此,是他有求于我,不是我有求于他,好不容易下得景室,这还没耍够呢,着急回去干嘛?
既然对方是仙人,就算自己跑到天涯海角,也肯定能够找得着吧,又何必回到中鼎上去枯等呢?
张坚倒也不摧他,只要他一切小心行事,千万别把谶言的来源泄露了才好——当然啦,关于自己潜伏人间之事,更不能够露出丝毫风声,但这话点到即可,并不方便明说。
一切交待清楚,张禄就觉得眼前景物一变,电影放映结束,又再复归现实世界。这会儿他基本已经可以肯定,自己并非身陷幻境之中,前面从嵩山下来,再遇郄俭,并入曹营,这一切都是真的。他虽然对自己的智商和想象力评价颇高,但那天凤翱翔的场景,确实不是那么容易编出来的——至于真圆那小和尚,更是想都别想。此外天上变乱、“长人执弓”的真相,等等,就逻辑而言也都符合若契,确实瞧着就跟真的似的。
哪怕退一万步说,这些也都是蜃景幻境,幻象若真那么象真的,那幻境跟真实世界又有什么区别了?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