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摊最醒目的位置张贴着一张海报,像电影海报一样,底图是两条狗追兔子的画面,超大的一行文字配图:“买虹城都市报,看赌狗暗访记。”
报摊老板姓陈,50多岁,是从工厂内退的工人,特别能侃。骆千帆每次打报摊旁边经过都听他滔滔不绝地讲,演讲的对象有附近中学的学生,坐在三轮车上等活儿的搬家老汉,还有卖菜路过的老太太,好几个老太太还就喜欢听他侃。
骆千帆认识这个老陈,老陈不认识他。
骆千帆喊了一嗓子:“老板,来份报纸。”
照以前,只要说“老板来份报纸”,老板默认拿给你的是虹城晚报,可是今天不一样,老板拿出来的是虹城都市报:“最后一份都市报了,晚来一会儿可就没了。”
“都市报卖这么快?进了多少份?”
“300份。以前每天100份,前天突然很多人来买都市报,不够卖。昨天多进了50份,150份还是一眨眼卖光了。这不是,今天一下子加送到300份,看来还不够,明天再加。”
“咋卖这么好?虹城不是晚报卖得最好?”
“以前是,这几天不一样,你没看那海报?虹城都市报推出《赌狗暗访记》,连载,我琢磨着都是这个连载招来的销量。”
骆千帆心里比吃了蜜还甜,可他还跟那儿装b,煞有介事、一本正经地跟老板请教:“《赌狗暗访记》怎么回事?”
“你外地人吧,刚来虹城?我告诉你啊,《赌狗暗访记》是虹城都市报的一个记者打入赌狗团伙,历经千难万险、卧底暗访写出来的文章,今天是连载第三天,据说连载完要八天。”
“连载这么久?”
“久?这样的文章天天连载才好呢!这几天我天天追着看,报纸一来我先看。那个记者打入赌狗团伙的过程非常惊险,写的也非常精彩,这么说吧,我天天卖报纸天天看报纸,我就没看过这么精彩的新闻,跟小说一样。
“你吹牛吧,能有这么好?你是不是收了虹城都市报的钱?”
“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用事实说话,好就好,不好就是不好,以前的记者也有暗访,也有打黑,‘记者来到哪里哪里,看到什么什么’,那叫暗访吗?干巴巴的,跳戏,没味道,暗访就应该像虹猫这样,这叫什么?这叫敬业!稿子写出味道来这叫水平!要说这个虹猫好样的,我就喜欢这个记者……那小伙子我见一面我就喜欢。”
“你认识虹猫?”
“笑话,我能不认识他?其实‘虹猫’不是他的真名……”
骆千帆一惊,难道虹猫是我的化名这事儿传出去了?
老陈继续侃:“虹猫当然不是真名,哪有叫虹猫的?一看就是化名,化名你懂不懂?就是记者为了自我保护不用真名,给自己起的一个笔名。
“为什么要自我保护?显而易见吗?你暗访的时候赌狗团伙不知道你是谁,你写稿子了赌狗团伙他也看报纸啊,他们一看,‘坏了,曝光了,原来那小子竟然是个记者,哥儿几个,晚上找他家去’,这不坏了吗?所以要化名,这都是有门道有讲究的。”
“要说当记者啊也真不容易,虹猫那小伙子今年二十七,不对,二十八,没错,二十八!前几天刚过生日。他大概这么高,比你矮多了,很丑!
“你是不是以为当记者的都跟电视台的主持人一样?才不是呢,丑,很丑,真正的好记者不看长相,看才华。尤其暗访,不能很帅,最好丑得让人不想多看他一眼,别人不会注意他,暗访才能成功。
“丑就丑呗,还黑,以前挺白,后来当记者以后风吹日晒,越来越黑,前几天见到他,我差点没认出他来,我说小子,‘你是不刚从非洲回来?’真的,跟逃难似的。我赶紧给他拿瓶矿泉水,他非要给钱,我能要他钱吗?没要。
“后来他给我讲暗访赌狗的事情说了,他写的这些内容全都给我讲了,听得我这心颤颤的,为什么《赌狗暗访记》写这么好?人家亲身经历,投入了感情。人丑不可怕,只要努力,只要敬业,做什么事都能做好,你品品是不是这个道理?”
“是是是!”骆千帆边说边止不住地笑。这大爷太逗了,我就站在你的面前,你还瞎掰我的故事。再说了。我有那么丑吗?
转念一想,好事,一来《赌狗暗访记》火了,都市报也卖火了,兴许零售量能超越晚报;二来虹猫火了,对着窗户吹喇叭名声在外,最难能可贵没人知道虹猫长什么样。
报摊又来了买报纸的:“老陈,报纸给我留了没有?”
“留了,能不给你留吗?”老陈说着,从下面柜子里取出一份虹城都市报递给那人,那人嘿嘿一笑:“都市报比虹城晚报好看,以前没看过,最近看了几期,有看头,尤其赌狗记好看,我那邻居你认识不,前段时间开车跑几百里赌狗,赔干,老婆带孩子跑了,不跟他过了,我看赌狗的时候就想起他,是不是自个儿作的?”
骆千帆离开报摊的时候俩人还聊着。骆千帆心里可真舒服,通体舒泰,难以名状。
一个当记者的,不管吃多少苦头,遭多少艰险,写出来的稿子能被如此认可,值了!
报社电梯口遇见鲁鸣和报业集团的副社长、虹城日报的一把手总编时泰安。
“时社长好,鲁主任早。”骆千帆跟两个人打了个招呼。鲁主任拍了拍骆千帆的肩膀,时泰安下意识微微点头,他并不认识骆千帆,虽然